我是一个妈妈,在那个冰凉的夜晚,我带着我的小儿子,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真的对他公平。但是,相比于他长大以后的痛苦,我宁可陪他一起离开。
那是一个秋天的中午,我的设计作品被选为了设计二等奖,公司派我出差去参加颁奖典礼,我的事业,在我努力耕耘中终于初见起色。虽然,我很舍不得离开我刚刚两岁的小儿子,但是,因为工作需要,我还是按时赶到了火车站。
我熟练地取票,然后,在候车厅等待火车,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先生打来的,因为我出差的原因,今天只能由他带孩子体检,这是他第一次带孩子去体检,难免有些手忙脚乱,丢三落四的情况,于是,我赶紧接起来电话。
“老婆,你快回来一趟吧,医生说,咱们家孩子疑似自闭!”先生带着哭腔急促地说道。
我此时大脑已陷入混沌,后面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我只记得,自己靠着墙角慢慢蹲了下来,良久,眼看火车已经赶不上,才缓过神,打通了领导电话,申请取消出差。
我出了火车站,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往外冲,我只想快些见到我可怜的孩子,他才两岁啊!
我跑了很远,才想起来打车。
到家后,先生一脸凝重,说以目前孩子的评分,已经可以确诊,只不过年龄不到三岁,所以没有确诊,但是基本确认无疑了!
我看了诊断描述,无对视,无语言,有明显的刻板动作,不配合检查……所有的负面检查项目合计30分以上确诊,我的宝宝居然全占了,智力只有64分。
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接下来的两周,我几乎没有睡着过,我家没有遗传病,怀孕没有任何意外,孕检没有任何问题,怎么会是自闭呢?
我时常感觉头皮发紧发麻,起初只觉得是睡眠不足导致的劳累,直到某一天我照镜子,发现自己早已经是一头的花白头发了,就连前额新长的头都是又硬又粗白发。
我看着宝宝,每天重复着让他能缓解焦虑的动作,他很久不叫我妈妈了,也不看我,不说话,每天自己呆着,到处跑,或者哭闹。
我开始带着孩子穿梭在各个治疗机构,医院说这是不治之症,只能干预不能治愈,孩子大多智力障碍。
我看了很多自闭症的影片,越看越无望,我每每想到他长大以后,会被同学嘲笑,被社会淘汰,被欺负侮辱,我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我每天和他说话,聊天,带他看书,即使心中在崩溃,也从不在他面前哭。两个礼拜,我竟然瘦了14斤。
一向疼爱孩子的婆婆,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嘘寒问暖,连续半个月,家里没做过任何的肉菜,全部都是绿叶菜。先生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在意孩子了,每天我一个人带着他穿梭在各个干预班上,孩子时常会哭闹乱跑,我承受了很多路人的异样的眼神,有几次,孩子突然冲向马路,司机停下车,对我破口大骂,旁边的妈妈,对我投来了同情的目光,我害怕这种同情,它提醒了我自己孩子以后将会面对怎样的委屈。
医生要求我辞去工作,全职带孩子,将来上学有可能还要陪读,随着干预费用的不断投入,先生一个月只有几千元的收入,加上每个月房贷,家里的存款渐渐见底了。不得不求助于双方父母,但是父母年迈,退休金也很有限,逐渐开始抱怨我的基因不好,照顾不周,才导致孩子会这样。
婆婆说,怎么就让我们家赶上了呢?怎么那么多孩子都没事呢?真是娶媳妇得擦亮眼睛呀!
老公也劝我,反正你一个人在家也没事,自己干预就可以了,不要花那么多钱出去学了。
我开始为了省钱,自己干预,带孩子出去接触小朋友,每天累的精疲力尽才回家。宝宝喜欢在外面走,不论多远,为了吸引他的目光,让他感受到陪伴带来的人际关系,我每天都陪着走。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唠叨着,宝宝看,这是花花,它是粉色的,它多漂亮呀!那是马路,停在路边的是车车……
孩子也渐渐有了好转。偶尔,他会对我说单字,比如,花,树,车………
我有时候,会带他和正常的孩子一起玩,但是多次尝试无果,孩子还是自己玩自己的。不想任何小朋友加入。当看见别的小孩盯着我的眼神,互动性高,对答如流的时候,我的心里总是泛起阵阵心酸。
这一天,我带孩子正在商城里找些小朋友锻炼语言能力,我刻意带他离开所有的零食区,自从我辞职回家后,先生的工资,就直接交给了婆婆,她负责买菜做饭,我负责带孩子。加上婆婆以我之前干预孩子开销过大为由,回收了我们的储存卡,我身上,几乎没有任何的生活费了。但即使如此,为了避免和婆婆的指责,我没有开口要过钱。
当我经过一个橱窗时,却看见先生和另一个女生在一起挑女士睡衣,他们有说有笑,先生表现得十分温柔体贴。
我赶忙带着孩子离开。我只担心我的孩子会不会受心理影响,我不担心自己。
回到家,婆婆说,唉,什么人生什么孩子,聪明伶俐的孩子,不用管也优秀,真是一个媳妇毁三代呀!邻居说,这孩子也是可怜,多吃点鱼,对大脑发育好一点。婆婆说,还好意思吃肉,吃什么都是个废物,有那个功夫,倒不如再生一个,但是,还是一个媳妇,生出来换汤不换药,这样的媳妇,就是个丧门星,拖垮一家人。说着,抓了一把红薯叶,放入锅中,这是我和孩子今天唯一的饭菜。
那晚夜凉如水,我带孩子着孩子去河边散步,迟迟没有回家。这是属于我俩的时刻,无论他是怎样的孩子,他在我眼中始终可爱如初,我依旧爱他如命。
我知道,我们该离开了,这个世界不再欢迎我们,但至少,我可以一直陪着我的孩子了,再也没有人嫌弃,没有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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