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诺尘
第十四段路
慨叹于生命的神奇，
却也惋惜着生命的脆弱。
生命总归是场单程的旅途，
唯有一刻不停地行进。
最完整的许就是善始善终，
但总归有一些人却到不了应有的终点。
第2站
马路中间两辆车撞在了一起，原因是一辆车逆行，另一辆车侧身避让不及被拦腰撞了出去。路面由于积雪导致很滑，被撞出去的那辆车横出去了很远，最后抵到路旁建筑的墙上才停了下来。它旁边瘫倒着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孩子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显然已经被吓得呆住。
这一幕发生得很快，就那么一瞬的功夫，整个周遭又再度地安静了下来。
我缓了缓神，下意识地拿出电话报了警，之后快速地走到街的对面，来到事故旁。
事故十分严重，被撞的那辆车，整个驾驶位一侧都凹陷了下去，前后车门都严重变形，车内的司机已经昏死了过去。
我从车头方向绕到另一侧，试图打开车门，看看是否能把司机救出来，但车门锁死，没能打开，看来也就只能等警察过来再处理。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脚下有血，一片鲜红在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我向车尾部抬眼一看，那一瞬，一幅我终身难忘的画面就这么直白地印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一个人身体扭曲着被卡在了这辆车的尾部和旁边的石阶之间，头部抵在了车屁股上。地上有一大滩血，且仍不停地从他的头上淌下来。我从没想到人会有这么多的血，那片血红映入眼里，让我久久地缓不过神来。
我再度绕过这辆车，来到汽车尾部，看到了这个人的正面，看他的年纪大概也就在30左右，该是和我相仿。整个人的脸上和身上都是血，眼睛微睁，一侧的头部好像是嵌在了石阶上一般。但意外的是，他的表情一点也不狰狞，应该还未来得及痛苦，就已经死去。
原来死亡就是这么瞬间的事，就这么一个瞬间，他便再也无法感知这个世界，无论美好、还是痛苦。他已经没了所有的意识，我不禁在想，如果真的有灵魂，他此时是怎样的想法，会不会是满心的不甘。
在他的衣服口袋的旁边还散落出几个红包，上面也沾染上了很多的血，血的红色很轻易地就掩盖了红包上的喜庆。
我凑得近些，依稀看清了上面的字。
“秋子：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秋哥：新婚快乐，年纪不小了，早点要小孩儿。”
原来他刚刚结婚，想来在这一切未发生前，他该是个最幸福的人。但就在他即将踏入新的人生阶段时，一切竟然以如此的方式戛然而止。
这应该是一种最残酷的剥夺，剥夺了所有，也干净利索地切断了他所有的联系。
这个时候，警笛声传了过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扭头向警笛声传来的方向看去，突然注意到，与死神擦肩而过的那个孩子还瘫坐在一旁不知所措。我走上前，将他拽了起来，他的眼神里满是惊恐，我想刚才那一幕应该会是他一生的阴影，死亡的震慑力太过强劲，让人望而生畏。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孩子在那辆车被撞的冲过来时也在波及的范围之内，是死去的那个叫秋子的人一把将他推了出来，他才幸免于难。
警车到了后，快速的处理着事故现场，我和那个孩子作为目击者被带往了警局。
这是我时隔一年后，再度来到警局，虽说这次我并无过错，但仍是不免心有戚戚，看来心里的某些阴影已经融到了潜意识里，让一些感觉脱离了意识的操控。
我详细地把我看到的情况告诉了警察，再警察记录完我所知的事情经过后，他们开着警车把我送回了家。
到家时，已经临近了午夜。父母本来都有早睡的习惯，但我开门后，发现他们仍是坐在厅里，我知道，他们是在等我回来。
这让我心中一暖，而且这股暖流一路充盈到了眼里，但我强忍着没让这股暖流溢出。
死去的秋子，家里应该也在有人等着他吧，可是，却注定等不到了，他也再也没办法感受到这种温暖。
“回来了，赶紧把衣服换了，外面挺冷的，晚上你也没吃啥，我去给你热点饭。”
父亲走过来对我说。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爸。”
母亲这时候仍是在赌气地转过头去没有看我，但我知道，她也一定很担心，因为我刚一进门时，就看到了她关切的目光，虽然很快她就将这份关切掩饰掉了。
我走上前，看着我母亲，对她说：“妈，对不起，别生气了。”
母亲依旧是没有理我，父亲忙过来打了圆场：“行了，一家人，没啥过不去的。儿子，你刚才去哪了。”
之后，我便将刚才那件事向他们复述了一遍。
事件有些惊心动魄，他们听完也是唏嘘不已，母亲这时也消了气，而且我感觉得出来，他们很庆幸我在另一侧，而没有被波及其中。
当天晚上，我依旧是失眠的状态，但我没再如往常一般被以前的事情和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折磨得心力憔悴，而是一直在回想晚上的那起事故，进而似乎又涉及到了某些生与死的论调。
几天后，我参加了事故中过世的那个人的葬礼。在警察那得知那个人叫冷秋，在那场事故中，只有他不幸离世，另外的两个司机都只是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葬礼上，很多人都来吊唁，这时我才知道，他是一名体育老师，很受学生喜爱的体育老师。巧合的是，那个被他一推而得以活命的孩子，也是他所在学校的学生，那个孩子在葬礼上哭得十分悲痛，我知道，那不再是因为惊恐，而是一种感恩。
不只是他，很多人都泣不成声，尤其是他的家人，然而，这其中却有一个例外，就是在最前面捧着照片的女孩儿，她该是他的妻子，她没有哭，甚至不是那种强忍着的不哭，这似乎很不合常理。但是，当我不经意间看到了她的眼睛，我才知道，她不是不哭，而是应该把眼泪已经哭干了，她的眼睛很肿，而且她的眼神是那么黯然，黯然到让人一眼就能理解什么叫做心如死灰。
葬礼上的悲伤，总是有如实质一般会粘在身周，挣脱不开。
但更可悲的是，这份针对于他的悲伤，他再也无法感知，所有的人只能空空地宣泄着自己对于他死去的悲伤。
原来死，是件这么不负责任的事。
（未完待续）
生死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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