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坟头花《乌鸦落过的村庄》

作者: 亚宁 | 来源:发表于2022-05-23 05:36 被阅读0次

赵老四的坟埋在离一碗村两里多的一处沙湾子里,四面沙丘上长满了白茨。白茨是一种耐旱植物,一蓬蓬积年累月与沙子共生存,白茨长高了,沙丘也变大了,是大自然防沙固沙的绝妙武器。对于沙漠里的坟墓,也就是一堆黄沙土堆成的锥体。

正值春荒六月,赵老四的坟堆上,由于天旱,一些干死的小草在上面摇曳,几株稀稀落落的苦豆子黄花已谢,叶子凋落的也差不多了。要不是坟的西南方位上,用几块灰砖摆了个坟口,外人会把它当一土堆看的。

坟上开花的这一天,艳阳高照,风清万里,是春日难得的好天气。当赵黑拨开先来围看的村人,才看见在坟根的东南西北处各长着一株根粗如小儿手臂,高有二尺,浑身布满鱼鳞一样的小叶子,盛开着五颜六色小花朵的植物。长势最旺的一株立在墓门的砖前,开出的小花鲜艳欲滴,香味浓郁,让人看着眼花神迷,隐隐然好像每朵花中都带着一种笑意。

领了一群人来到老父墓前,赵黑蹲下身观察了一会,说:“坟上开花,是祖宗行善的结果,对后人来说应是好兆头。这大概跟老五考上大学有关系吧。”他这么说,也这么想,就站起来轰赶众人说:“大家不要在坟地上惊扰了老人。都回去吧。”见过了稀罕的人人们交头接耳,三三两两散去。几个小娃还不走,赵黑眼一瞪,都吓得落荒而跑。

留下来赵姓本家兄弟,和随后又陆续过来的几个人,跟老黑一样蹲在坟地不远处,议论这一现象是祸是福。赵黑重复了前面的见解,年长的赵海清摇头不认可,说:“坟墓上生这种怪草,我还是头一次见。这几株怪草生的还各占角度,怕是有些讲究的,咱们也不懂,以我看你还是找一找埋坟时的孙阴阳来看一看再说。”赵季节说:“黑哥,干脆拨掉算了,免得长着招人来看,扰了坟地的清静,回去再说三道四。”大块头兵头赵大虎不同意,说:“坟地上开这种怪花,说不定就如黑哥说的,是好兆头呢。拨了会破坏坟上的风水。”赵黑心里也没底,暂时接受了赵海清的意见。

方圆百里有名的孙阴阳,地埋了赵老四三年之后,又被请进了赵家。老汉听了情况说明后,先不急不忙抽了一袋旱烟,吃了两碗黄脸婆做的面条后,才一手拿着罗盘,一手摇着法铃,腰里别一根戒尺,跟赵黑来到坟上。

孙阴阳在坟前踱着方步,嘴里念着口诀,东三步西四步看了半天,又嗅了嗅花,掐了几朵小花在手里捏弄,两手一拍把花蕊丢落地上,闭眼琢磨了一阵子,右手曲了指头掐算说:“这花呀我是见过的,古书里称作苁蓉,有些老农把它称为黄坷琅,也有叫地毛球。这可是是上好的药材啊。不过,这东西在咱们这里不多见,也有人发现过,现在长在了坟上,而且东西南北很对称,就有点让人弄不明白了。按理说坟头上开花,应属好兆头,可是今年的年神不对,两方面相冲相克,我也有点搞不懂是好是坏。”赵黑说:“那你说该咋办才好?这么长着,老是把人往来引。”孙阴阳问了赵家姊妹各人的情况,赵黑说都挺好,没有发生过啥不好的事。孙阴阳就有了说法:“你们兄妹五人,与这花数正好是个对应。人死神活着,看来老人心里还有牵挂之事,也许是借物暗示什么呢!”赵黑想不明白还有什么事,试问了几桩都不着边际。孙阴阳说:“这都是自然现象,也不要太当真了,以我看你就连根拨了吧,兄妹几个好好的过日子,就是对地下的老人最好安慰。”赵黑揪住一株试了试,挤了一手的花水。孙阴阳说:“这东西扎根深着呢,找上把锹头深挖下去,才能连根拨出来。”

孙阴阳拿了赵黑塞到手里的十元酬劳,提着两瓶二锅头烧酒走了。赵黑从家里取了铁锹,一个人来到老父的坟上,先西后东再南再北连根挖了几株。面对坟头上长得最粗壮的那根,怕根系太深,挖伤了坟上的土,又想坟土比周围要松软,试着一拨果然就松动了。可是拨高到了一定程度,手劲一松,那根好象有弹性一般,又缩了回去。赵黑有点发怵,硬着头皮双手握住闪劲一拨,没想到比刚才容易多了,结果身子向后一闪跌了一跤。也就在那一瞬间,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声自己的小名“黑子“,再一回味,分明就是老爹的声音。赵黑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环顾四周,阳光灿烂,微风不动,并没有任何人影。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觉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铲了几锹土把挖乱的坟头补好。他还想听一听那熟悉的叫声,只是一刻意,再没有过。

收拾起五根挖出来的所谓肉苁蓉,赵黑抱在怀里,提了锹头准备回家,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想到一百多米远的母亲的坟上看一看。看到母亲的坟上野草丛生,一片安静,他站了一会,怀着疑问回了家。

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黄脸婆,从赵黑一进门就看见了他衣服上的血迹,嚷说:“哎呀,你是把手弄烂了,还是伤着胳膊了?瞧,咋流了这么多血啊!”赵黑闻声一惊,把腋窝里夹的东西往地上一扔,也看见了衣襟上的血迹,心里一时慌乱起来。他撩起衣服检查了一遍身体,没发现有伤的地方,这才想到受伤会疼的,就用心一感觉,身体并无异样,这才宽心了一些。他拿起了那几根怪植物,发现最大的那根的根部正往外渗着如血的液体,点点滴滴半天不见停止。黄脸婆说:“这是什么东西,咋会有血呢。你用刀把这棵肚子给砍开看看是咋回事。”赵黑也没多想,放在地上用锹头一剁,一股红色液体溅在左脸上,冰凉如水,还有几分血腥直冲鼻孔。

在老婆的尖叫声中,赵黑跑回屋里舀了水,又打了肥皂,才把脸上的红液体洗干净。出屋再看那株最大的、喷过血的肉苁蓉,瘪如一截猪大肠,颜色暗淡了,体积也瘦小了。他蹲下身子,拾起其中的一截细看,发现一根筷子粗细脐带一般的的长须,似乎是被自己给揪断了,最初的血水就是从那里点点滴滴流了出来。这一现象太神奇了,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赵黑拾起另外四根,发现除根部有点怪状外,看上去就是长了肉根的花草。他掐下一块用嘴嚼了嚼,有点涩甜的味道,折断一截从断口处细看,色与质都和去皮的土豆一样。

当天晚上,还有人来赵家要看挖回来的怪花草,赵黑也没多想,拿出那几根好的让人们看,还说这种奇花是老爹冥冥中的关心,自己想着几个姊妹人人都有一份,泡着酒喝,熬了当药吃,对身体肯定都是大补。第二天,他把那根最大的、流出过红水的怪草埋在了屋前的园子里,另外的几根用水洗净,分给了两个姐姐和妹妹,自己留了一些,余下的给本家的几位长辈送了过去。

对关心这档子事的村里的人们,赵黑以一种喜形于色的表情,编了一出子梦故事,把开花的事说的喜气连连,煞有介事,不由众人不信。有人上门来走串,赵黑还把自己的一份,切成若干小块拿出来让品尝。吃过的人都说味道挺好,也就深信了赵黑的药用之说。还有的人因此受了启示,跑到自家的老坟上,看是否也有奇事好事,自然都是一无所获。

就赵家坟头开花的事,失望的人中最属刘三亮,这一切让他一张胡说乱道的嘴暂时悄悄的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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