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提到年味,不禁会浮想一系列人事物。而儿时的年味,回忆起来,好比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南方黑芝麻糊广告中那声悠长的吆喝,老电影《茶馆》开头一句拉长嗓子的“来了”,把那些远去的,泛着岁月柔光的场景一一呈现眼前。
关于年味,在那么多年的记忆里,最先想到的是某年除夕夜。家家户户包粽子、蒸年糕。我看见别人吃粽子,吵着闹着要,妈妈是什么反应,我了无印象。
只记得那个夜晚,妈妈把熟睡中的我唤醒,很轻很轻,一连哄了好些话,我才起来。几乎是睡着跟她到厨房,睡着等她把剥好的粽子端过来喂我一口,问我好不好吃。我说不好。
当时肯定没睡醒,年纪也一定还很小,要不然稍有良知我都不会如此回答。有什么办法,家里兄弟姐妹四个人,我排行最小,过年了,哥哥姐姐怎会没要求,妈妈唯独理会最不懂事的我。写到这里,觉得自己妈妈实在可爱,同时也心疼和自责。
她常说养我们几个就像养了一窝新生的小鸟,都张着嘴等喂食。所以过年过节大人们不怕烦琐张罗吃的,是怕我们光看别人吃了,自己家没有,会嘴馋。
穿的也一样,过年添新衣是所有小孩的必然要求。近年的街日圩日,父母认真把这一事项列入计划,这次买不成就下次。总之,除夕夜时我们能穿上新衣服和小伙伴们威风来威风去。
有一回,妈妈给二姐买了白色毛领的素粉色外套过年,邻居小孩的妈妈也给她们买了同样的衣服。我的是带帽的大红色暗花外套,没有小孩的新衣服和我同款。我就又开始哭闹,死活要和二姐换。二姐比我长两岁,衣服是大的,我穿不合适。
前年到姑姑家坐,她翻出一张照片给我看,说我们几个小孩都拍得好。照片里,我们一家人都在,我穿着那件曾经为难妈妈的红色外套,搭配红色的裤子,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微侧着一头齐耳短发,脸圆圆的,乖巧至极!要是我在妈妈那年纪有一个像我这么漂亮的小孩,我也知足了。有一个把我拾掇得这么好看的妈妈,我也知足了。可惜她因意外走了二十二年。
儿时的年味现在体会不到了,甜甜的,充满欢乐,连烟花爆竹燃烧过的气味都是甜的,不懂事的哭闹也变得令人回味。
我知道妈妈不会怪我。她对我的宠溺,我辜负了。不回头看,不知道有一个这么深爱我、包容我的人存在过。
父母总是怕小孩没有别人拥有的,我只怕成长的路上没有他们的疼爱和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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