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唐唐|浪平马帮

作者: 杨唐唐 | 来源:发表于2018-10-14 05:21 被阅读191次
    杨唐唐|浪平马帮

    广东梅州市距离广西百色市1200公里,福建福州距离广西百色1800公里、浙江温州距离广西百色2000公里、新疆乌鲁木齐距离广西百色4000公里……,如果需要详尽地把每一个地理位置囊括,南方以南,北方往北,几乎每一个发达地区,欠发达地区的乡间小路,阡陌、交通不便利的山岗上都活跃着一群异乡人,像幽灵一样穿梭在广袤的中国腹地中,他们拥有一个美丽而响亮的名字:马帮。

    此刻,我站在324国道线的起点福州段上,沿海地区秋风萧瑟,远处群山苍莽、天空中的云朵肆无忌惮地游动。这里空气潮湿,一年一季的台风横扫而过,一片狼藉。除了富庶,这里的环境并不比故乡优越。我以为。那些异乡人和年纪不相称的面容,干裂的嘴唇、匆匆的背影,于是我想起了奥地利诗人特拉克尔的诗句:大地上的异乡者。

    杨唐唐|浪平马帮

    我在沿海地区遇到的马帮来自我的故乡,广西百色市田林县浪平镇,一座小镇。浪平人是外来移民,我早已在几篇文章里说过,有关祖先的流民生涯。由于这种移民文化熏陶,来自传统的不安分,浪平人吃苦耐劳的闯劲举世无双。所以,在浪平马帮的身上有着深深的故土烙印。

    王熙远先生在他的著作《神巫毛拜陀》里说:“或许毛拜陀的村民是天底下最苦的农民。”毛拜陀屯在江垌村。这句话的含义对于浪平人来说意味着太多的情感和生活的回味。在前些年,浪平人以“下茅山”来积累财富,这种积累是世界上最残酷的积累,在外人看来是在破坏环境;于自己而言,这项工作的繁杂绝不亚于一项浩瀚的工程。我们的祖先是多么勤劳而又可敬的一群人啊!

    浪平马帮,最早可以追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那时候浪平人的圈子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读三年书,不如游一年广。”此话说的就是马帮。他们穿过大山,越过河流,抵达遥远的边地。那年月谁要是赶马佬,在老家娶老婆都比别人容易一些。说他们出外“淘金”也许不合适,他们只是让家人吃得饱,穿得暖,建一所舒适的房子。从马帮开始,浪平人一个个一群群开始往外行走,也实实在在地改变了浪平地域的文化生态。所以,马帮是浪平历史上的一个符号,一种精神的象征。

    马,或者说骡子,是浪平人的精神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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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广东梅州五华的客家人聚居地,来自弄陀村苏麻垌的郭姓马帮已经在这里“盘踞”了十年之久。他们租住在一个叫棉洋镇的一户农家里。每天六点钟起床,从山底下把沙子,水泥、钢材用马驮到山顶上。山路弯弯,崎岖,山坡陡峭,像爬行动物匍匐一般缓慢前行,危险性似茶马古道。一个年轻人指着山上的移动发射塔和天广线微笑着说:“那些材料是我们马帮驮上去的。”

    我总觉到他的微笑是苦涩的。

    他们双手上的老茧是生活的写照,额头上的皱纹如同植物根须一样明显。那个年轻人只有19岁,去年从父亲手中接过马鞭。他的肩膀上脱掉了一层皮,在日光照晒下,皮肤黝黑。他说今年雨水多,基本没干成什么活。原本这段时间他是在这里帮当地人的墓地驮砖,水泥沙。但是政府已严格把控墓地的修建,活儿越来越少,只能往外面联系,不断的迁移。骡子拴在山上,半夜要起来照看。马是马帮人的支柱,要悉心照料。每皮骡子售价在一万五到三万五之间,这是浪平低收入家庭一年的收入。他说去年死掉了两匹骡子,也就是等于白干了一年。辛酸和汗水伴随着他经历四季的更迭,痛并快乐着。

    我遇到他们的时候,马帮的领头刚从福建一个工地上回来,那个工地是跟着天广线架设走,活儿也是驮沙子水泥。最近几天他们就要动身去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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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福建福州的郊区,是来自坳停村石家垌的蒋姓马帮。有的一家老小都在这里,长年累月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同样的工作。去年春节我回老家,有的人说马帮人有钱。其实有钱这种说法与往昔的生活比起来肯定是美好的,美妙的,但相对于马帮的人自己来说,他们的付出和收获根本无法成为正比。每天汗水湿了衣衫,倒头就睡,疲惫,而时光却一去不复返,从青丝到了白发。我想起那19岁的年轻人,他也许曾有万丈光芒的梦想,但面对现实,他在仰望天空之时会垂下他的眼帘。

    这就是生活。

    在广州花都有一群马帮来自八号村,领头的人姓陈。里面有一个妇女,四十几岁的样子,独自负责五匹骡子,她的丈夫也许没来,也许因为其他的事情,也许……,总之我不能做恶意的揣测。她有两个小孩还在上学,一个在高中,一个在大学,全部的收入就靠这五匹骡子和她的辛勤。这样的妇女在浪平还少吗?她们撑起了我们的脊梁。我们民族之所以在这块土地上生生不息,正是有这样勤劳的妇女,像她像我母亲一样勤劳的妇女。如果要寻找中华民族历史上妇女的品格,在浪平女人身上是这样的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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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前由在广东的浪平人组成的马帮从广东清远出发,通过几昼夜的长途跋涉,到达新疆的乌鲁木齐。现在马帮都有了自己的运输车,纵使这样,他们的那份艰辛也非语言文字所能表达。新疆地广人稀,有时候两三百公里也没有一座村庄。有的人还有高原反应,身体一天天垮下去。新疆的冬季天寒地冻,骡子也抵抗不住。看到这样的例子,我们很本能的想到,浪平人生存之艰。

    每一次迁徙,或者干脆说,是换地打游击。这个比喻并不雅观,但真实地体现出马帮人的劳心劳力。衣食住行,每一项工作都要细致。煤气罐,水、铺盖等等都是必备品。当然马料也是一个必须提前解决的问题。据苏麻垌的郭姓马帮的领头说他们的马料是采购的麦皮。马帮人是看天气吃饭,雨水多的年份甚至可能会出现倒贴现象,因为马料的消耗需要一定的资金投入。当然,这种倒贴现象出现的概率相当低。

    环境不适,人地生疏。这是马帮面临的又一个严峻问题。浪平马帮里的一群人曾经在海南省遇到了一件让人惊觉又愤慨的事情。当时有一匹骡子病死了,骡子的主人想把骡子拉到外面去卖一点好价钱,但是当地一伙人却把他拦住了,最后以低价卖给了当地人。千里跋涉,远离故土、亲人不在身旁,这种遭遇十分凄怆。在这样的时代,还会有这样一群阴暗的人,在你的心上狠狠地抽一辫子。欲哭无泪。那种感觉就像坏消息接踵而至,让人全身颤抖,不寒而栗。

    在浪平小镇,几乎每一座村庄都有外出赶马的人。或远,或近,形成了一道景观,一种属于一方地域独有的景观,庞大的体系,从某种意义上推动了社会的进程。他们的每一分收获都充满着血泪,都有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他们的会心一笑都发自肺腑,写在了脸上,这笑容能融化一切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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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我们浪平人来说,马帮的命运也就是我们的历史的命运,他们的精神已渗透我们的灵魂,成为不可忽略的传统。当我们从民间文化那里寻找精神的慰藉,马帮的故事将会告诉我们:两百多年的高山汉历史走过这样一群鲜活的,超越生命意志、渴望美好生活的榜样的力量。

    朋友,我还要对你说些什么呢!社会的快速发展,科学技术的飞跃和中国的城镇化,有一天马帮也许会消失,成为历史成为记忆,但马帮人的精神永远不会消失,历久弥新,激励着浪平人一代一代走向灿烂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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