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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故事的主人公阿婆今年七十多岁了，和老伴住着屯中一处老檐出头的房子。房屋破旧，旧的木窗扇，旧的外墙面，眼见房盖油毡盖顶，油毡表面出现一道道泛白的纹络，漆面隐隐出现了裂痕，东北角烟囱处油毡有翘起破裂被两块砖压着。烟囱是土砖垒就见方的烟道，出烟口处土砖表面挂着一层黑乎乎的烟渍。前两年灶膛生火通风不好，特意烟囱口处安装了饮风机。
阿婆住着这样破旧的房子，感觉倒是和自己的年龄很相称，住着舒服坦然。前两年儿子让她搬进新盖宽敞明亮彩钢架构的房屋，她却是十分不肯。儿子的房屋再好也是儿子儿媳的，自己的老屋虽然残破了点，但终归属于自己，三间老檐出头房子，一间里屋用来住人，一间外地炉灶生火做饭，另外一间用来堆放杂物。自己三间老檐出头房子咋看咋得劲。
和儿子分开过的阿婆已然衰老，花白的头发打着卷卷儿，看上去总觉得象翻腾的波浪，时时地咆哮喧泄甚至在怒吼着什么，带着某种不屈和愤怒。命由相生，这一头花白打卷的头发象征了阿婆现实生活中的遭遇。
不知从何时起，阿婆总是觉得自家的东西不断丢失，一只碗，一瓶药片，一捆柴火，一堆玉米，几百元钱……说不准啥会儿被别人偷走了，而她一直神情紧张，没有什么事不敢轻意离开屋半步，生怕自己前脚走，后脚来人把东西拿了去。
这天夜里，户外起了风，刮的对开的门板相互碰撞响了几下，阿婆侧耳细听觉得有人在推门，便叫老伴起来看看去。老伴一脸的不耐烦，说她吵惊哪有什么人推门闹出动静，便依旧躺在被窝里没有理睬。
第二天早上，阿婆起来便在外屋来回查看一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仔细打开碗架橱柜门，大碗小碗挨个过数。咦？小碗是不是缺了一个呢，阿婆觉得是少了一个。她便对老伴说，昨晚叫你起来偏不起来，橱柜里的小碗丢了一个。老伴说，你精神病吧，谁会上你家里来偷个小碗出去 。你不信拉倒，阿婆不容分辩急急地说道。
这一白天，阿婆头脑里划着疑会，张三？李四？昨晚会是谁呢，把小碗偷拿了去。翻来覆去想了想，张三可能性大。张三是自家的邻居，一墙之隔跨过来偷东西方便，而且平时看张三眼神游移不定，眼神后面总感觉藏着掖着什么，说不定在捉磨偷取什么东西。
其实到底丢没丢小碗，在外人看来是不可能的事，谁偷东西会偷个吃饭碗，真要是偷个吃饭碗出来，想想是多么可笑，一个小碗有啥价值，但阿婆意识里确是丢了小碗，并且认定是邻居张三偷了去。这样想着，心里不免对张三产生忿恨，于是接下来对张三的日常行为格外注意了起来，对自家的屋里屋外的东西愈加看护得紧，哪里自己放了什么，哪里有什么，每天都要认真过滤检查一遍，少没少什么要看个究竟。
隔上些日子，阿婆感染风寒闹了感冒，却发现自己吃的感冒胶囊找不到了，一定是张三拿去了，阿婆想起昨天自己去儿子家，老伴也出去串门，一准是张三看到家中没人，瞅准这个机会又来偷寻东西，一定是这样子，不然那感冒胶囊明明自己放在屋地安置电视机的办公桌上，怎么会不见了呢。阿婆越想越生气，血液往头上涌，额前抬头纹开始有节奏地向头顶上方堆叠着挤压起来，那一头波浪般卷发似乎也涌动起来。此时阿婆心里非常堵的慌，不行窝在心里的一口气必须得吐出来。“啥东西都拿，连药片也不放过，那么不要脸呢，……”阿婆铁青了脸，目光中喷着火，推开门面对邻居张三房子方向破口大骂起来。
阿婆叫骂声引得四邻左右张望，到底出了什么事，老太太发什么神经。看着老太太叫骂方向，事情应该是和张三有关，农村陈年旧俗是这样子，骂街的人是对着心里要骂对象方向的，而看老太太正对着张三家方向大骂不止，明眼人一看便知。张三偷药，怎么可能，可老太太骂的有板有眼，会不会中间有什么误会，亦或者老太太记性不好，自己忘了把药放在哪里，而屈赖张三，人们一时间议论纷纷。
“你给我屋去，骂啥骂，你不嫌砢碜啊？”老伴听到家里动静，急急赶回来，一把扯过阿婆的胳膊硬生生地便往屋里拽。“你拽我干啥，他（张三）臭不要脸的。” 阿婆试图挣脱开老伴的手，拧着身子倔强地转过头朝张三家方向扯开嗓子叫骂。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五道指痕印在了阿婆的脸上，看见老伴对自己目光恶狠狠的样子，阿婆心想你不帮着我，倒过来却帮着外人，心里一团火气便冲着老伴发泄过来。
“你打我干啥，没能耐的玩艺儿，就会对家人耍横，在外面象个背猫鼠，啥也不是！”老伴被阿婆一顿怂，自感没了面子，登时火气上来了，对着阿婆一顿胖揍。其实男人最听不得便是女人唠叨，特别是被自己的女人说怂。
阿婆挨了打，不禁号啕大哭：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不活了。这时邻居李四正赶过来，劝住了阿婆。
“干啥呢大哥，都多大岁数了，咋还动手动脚。”
“你问她，气人不，对着人家张三房子方向乱喊乱骂，叫不叫人笑话，咋开的那个口。”老伴眼睛棱棱着，气呼呼的说。
“老嫂子，这是咋回事啊？”
“这不是吗，我买的药明明是放在这里的，可是我去儿子家一趟，回来就不见了，一准是张三拿去了。”阿婆一把鼻涕一把汗的说。
“有影没影的，你还说这个！”老伴不由又举起了手掌。
“你看看他，就只会对我耍横。”阿婆气由心生，口无遮拦，又怂起老伴来。
“大哥你干啥呢，咋又动手动脚。行了，上我们家待会。”说着李四连推带搡地把老伴拉到了他家。
一场风波就此暂时过去了。自此以后，阿婆总会不时地说自己丢了这丢了那，总会对着邻居张三房子方向大骂，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老伴多次制止阿婆，两个人也为此生了好几回气。背地里老伴碰见张三，一个劲地说着阿婆的不是，说阿婆年纪大了，记性可能出了问题，叫张三不要在意，别往心里去。张三总是苦笑着，一脸的无奈，目光中有时显得犹疑，闪烁不定。
这年秋日里，正是人们收获玉米的时候。阿婆院外有一亩口粮田种着玉米，看着硕实的玉米棒，阿婆心中不胜欢喜。但担心被偷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张三会不会趁夜深人静的时间出来偷掰玉米棒。阿婆决定自己夜里看青。一连几天半夜，阿婆蹲伏在玉米地里听着周围的动静，偶而野猫在地里穿过碰到玉米叶子响声也会引起她的惊觉，是不是张三偷玉米来了。几天结果下来，阿婆并没有守候到张三出现。老伴看着阿婆的样子，总是用手点指着她说，纯粹精神病。
每每阿婆说起又丢了东西，老伴总会说你记差了吧，谁偷你东西干啥，然后两个人总会弄得不欢而散。阿婆总是一口咬定张三偷了东西，信誓旦旦；老伴总是一脸鄙夷不屑，斜着眼，撇着嘴。
这天阿婆打电话给儿子，电话中哭哭啼啼地说“你爸今早又打我了……”哭诉声断断续续。儿子最不得见老爸打老妈，要说老爸骂上老妈几句自己也能够承受，真要是老爸动手打了老妈，自己那是接受不了，如果赶上老爸正在动手打老妈，自己一定会冲过去暴揍老爸。“妈，爸他为啥打你？”语气中明显充满火气。“我早上起来发现有三百块钱不见了，原本是二千元钱一起的，可偏偏少了三百元，其余一千七百元还在。我跟你爸说丢了钱，他就和我倔，说着说着就打了我。”儿子听后一脸质疑，这怎么可能，偷钱还不全得要拿走，怎么还会剩下。阿婆说偷钱的人怕被发现呗，二千元抽出去三张，你不细查，发现不了。儿子晃了晃脑袋，十分的不信。
近一年时间里，阿婆一直嚷着自己丢了这丢了那，老伴、儿子和亲戚们都表示不相信。 儿子说，我妈是不是岁数大了，身体方面出了状况。哪天可以到医院检查下。阿婆说自已身体很好，没有病。
私下里儿子和从医的一位同学说起老妈的症状，那同学说阿婆有可能是小脑萎缩，记忆力肯定是下降了，而且有可能伴随着幻听幻觉的情形。儿子听后点点头，觉得老妈的状况应该是这个样子。不由得心疼起老妈来，人到了晚年真的不容易，要承受身体机能衰老带来精神上或身体上的折磨，平日里是需要多陪陪老妈，多给予心理上的安慰和生活上的照顾。
本文参予书香澜梦第43期“幻”专题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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