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弟大飞,年芳二十六,一把吉他不离身,爱好是“要饭”。
那天跟大飞正在网吧激烈的搓键盘,他突然转过头
“走”
“去哪”我不明所以。
“陪我要饭”
“????”
二十分钟后,我们出现在了某条街的地下通道,我真的生怕他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儿。只见他熟练的取下背上的琴盒,拿出吉他,再把琴盒敞开放在地上。
“点首歌”
我面无表情“两只老虎”
“low不low?换!”
“......”
我看着周遭的人流已经很尴尬了,索性不再搭理他。
见询问我无果,他转过头去,看了眼来往人群,又低头看了眼琴弦。
旋律从共鸣箱传出。
一首老歌,《花儿与少年》,好在唱的弹得还都不错,算了算了就当体验新鲜事物,我往墙角一蹲,一边听歌一边玩手机。
就这样过了两个小时,我或站或坐或蹲,换了无数种姿势。而大飞竟然一直在那站着弹琴唱歌,偶有行人停下脚步驻足倾听,或往他身前的琴盒里放些零钱,也有人拍手叫好。我也开始感觉不那么尴尬。但依旧觉得度日如年,我愣神儿的时间,他已收起琴盒里散乱的零钱,装好吉他重新背上肩头,嘿嘿一笑
“要饭结束,走,请你吃大餐。”
……
大餐是两碗牛肉面和一碟小菜,至此,两个小时的要饭成果也基本花光。
后来才知道他没事就去地下通道弹琴,卖唱的钱差不多刚好够一顿便饭,所以他便自豪的称之为要饭。
“大飞,你缺钱?感觉不像啊”
“不缺啊,我觉得我现在,富到流油!”
“富到流油请我吃牛肉面?!”
“哎,要饭的钱只能用来吃饭,请你吃的面是哥两个小时吼出来的,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意外,但是不开心”
……
美好的周末,我正宅在房子里消磨大好青春,然后接到了他的电话
“走,去要饭”
“蠢拒”
“哎别啊,请你吃大餐”
“……”
“……嗨呀赶快来”
思来想去只是换了种打发时间的方式而已,最终还是应约前往。
今天的人倒不多,休息之余我好奇他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跑来卖唱,跟他深聊了起来,也是这一次,他说出了他的故事。
那年冬天,大飞第一次去到地下通道弹琴唱歌,本来是一次叛逆青年的突发奇想,却撞了桃花一般在演唱过程中偶遇一个女孩,她仿佛就那么突然出现在大飞的面前,大飞对她笑了笑,又继续唱歌。女孩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听他唱歌,天色越来越晚,地下通道内渐渐没了行人,大飞收起吉他对女孩说,早点回家吧,我该走了。这时候那女孩也终于开口,“明天还能来听你唱歌吗”,大飞愣了下,“可..可以啊”故作镇定却早已面红耳赤,女孩噗嗤的笑了,站起身挥挥手,就朝地下通道尽头走去,最终消失在转角处。大飞目送背影离去后,挠挠头也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二天,大飞在地下通道等了一整天,始终不见那个女孩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会有些沮丧,不由的自嘲自己是个sb,蹲下身有些落寞的收拾琴盒。然后望了一眼通道的那头,转身离开。就在快要出去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等一下!”大飞心里一颤,转身看到女孩真的来了,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喘着粗气。
大飞走过去递给她一瓶水,感觉今天一天的烦闷在如约见到她后全部烟消云散。女孩有些歉意,但大飞没有丝毫的埋怨和不快,重新取下琴盒,背上吉他
“想听啥”
“你随便啊”
“行,给你来一首最近新学的”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进了大飞身前的琴盒里双手托腮静静地看着他和他的吉他。
一首唱完,四目相对,大飞反而不好意思了,正想着如何化解尴尬。女孩却开口了
“这首歌叫什么啊,还想听一遍”
“啊..好,痛仰乐队的《为你唱首歌》”
旋律又重新响起,女孩依旧静静听完。大飞顿了顿说到
“那啥,你饿不饿,一起吃个饭?”
“好啊,我也还没吃”说着,女孩就从从琴盒里站起身。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家牛肉面馆,也就是从那天起,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女孩经常会去听大飞唱歌,一起吃饭,一起旅行。
那年拉萨浩瀚的星空下,大飞在路边再次为她唱了《为你唱首歌》,女孩依旧是坐在琴盒里静静地听。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大飞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捧花,蹲下身朝女孩递了过去,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到“做我女朋友吧”。围观听歌的人群传来一阵惊呼起哄吹口哨,虽然那捧花被背包狭小的空间折腾的歪七扭八,但是此时的意义却丝毫不打折扣。女孩也毫不回避大飞灼灼的目光,看着一脸涨红如猪肝色的大飞噗嗤的笑了。
就在大飞不明所以,围观群众屏气凝神的时候,她接过了花轻轻地说了一声“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说完身子往前一探,亲了大飞的满是汗珠的额头,大飞也终于反应过来,激动的抱住女孩,直到发现自己有些用力了,才尴尬的松开手,嘿嘿傻笑着收起琴盒,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弥漫着一片叫好声的人群。
本也算是一对潇洒的情侣,可被发现他们关系的女孩父母知道了后,一致反对他们的关系,起初女孩家里也曾与大飞和女孩多次沟通,依然无果,两个年轻人和老一辈的战争渐渐展开。
后来女孩父母干脆单独约大飞出来,他们直接挑明观点,认为大飞不学无术,只会在地下通道当乞丐,会带坏他们的女儿,女儿因为这件事已经跟他们冷战了好几天,认为大飞也破坏了他们的家庭关系,就算在一起了也不会给她一个好的未来,并且早已帮女儿物色了好的对象,让大飞不用再纠缠,他配不上,如此云云。
说到这里,大飞自嘲的笑笑说,那天的情节就差和电视剧里一样的扔给他一张支票让他离开他们女儿了。
也是在那天,大飞喝了很多酒,最终还是给女孩发了消息
“我们分手吧”
简单的五个字,却好像扛着一块千斤重石行走在山崖边。
五分钟后,那边只回了两个字
“失望”
当天夜里,女孩删掉了大飞所有的联系方式,换了张不常用的电话卡,背上行囊,一去不回。
讲到这里,大飞便不再说话。
我不由想起曾经听到过的一句话
故事的开始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
故事的结果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
这时的地下通道,除了我们俩以外空无一人,大飞对我说
“去买点酒吧”
“在这喝?我去买点回去陪你喝吧”
“就在这”
我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去,等我提着酒回来的时候,刚走到地下通道口,就听里面传来大飞唱的歌
一个危险的旅途结束
我要和你平静的生活
去看看天边日落
或许幸福就是紧握的手
甜蜜的笑
哭泣时的拥抱
...
他就这么对着身前的空气唱着,仿佛那个女孩就在面前。唱到最后几乎是哽咽的,一首歌唱完,吉他底座砸在地上,背靠着墙猛吸一口气再缓缓蹲下抱头大哭。我在旁边也不知如何去劝,索性就让他彻底发泄一下吧。
用牙撬开啤酒盖,一口气灌进去了一瓶,最后他只哭着说了一句话
“知道吗,我没喝过最烈的酒,但我放弃过最爱的人。”
说完又猛灌一口,以至于那天晚上我扛他回去的路上,不停的在吐,不停的在哭,鼻涕眼泪和口水糊了一脸,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悲伤会传染,这是真的...
仿佛从那天开始,大飞便不怎么去唱歌了,相互的联系还有,却也屈指可数,我问他原因,他只是说从那天起他好像明白了自己一直坚持去地下通道唱歌的原因,为了等一个人的到来,一个坐在琴盒里听他唱歌的人。
时隔这么久,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我也有些愧疚那天问他的那些话让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但是前阵子我接到了大飞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最近有空不,请你吃大餐”
“哎呦,这么久了,怎么突想起叫我吃饭”
“她回来了,我女朋友”
“真的假的,那恭喜了,但你们俩吃饭我就不去了,改天单独约你”
“哈哈是她想叫你吃饭,都是熟人,相信我,你见过的”
“我见过?”
“对啊,来了跟你说吧,xx时间xx地点,哈哈哈不来是孙子”然后在我一脸懵逼中挂了电话。
前天,抱着疑问我去了约定的地点
进了餐厅,望见不远处卡座里两个人的背影,一个是大飞,另一个却越看越熟悉,待走到他们面前,终于看清了那个女孩,我微微一愣,揉了揉鼻子,不禁莞尔
“世界真小,你说是吗,张跑跑”
……
张跑跑的家人是怎么同意的,他俩都没细说,或许是张跑跑任性离家四处周游以表抗议的行为奏效了,亦或许是大飞这么长时间始终守在初遇地点的执着感动了哪路牛鬼蛇神,这就不得而知了。总归结局是好的,也希望始终如此,因为他们俩的感情我也算是见证过了。尤记得那天张跑跑发了一条朋友圈:
“我从未离开,却在你需要的时候,归来”
同一时间,大飞的签名也变成了
“理想不再是饮酒纵马去天涯,而是再晚我也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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