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弄堂古镇里的叫卖,大街小巷里的吆喝,最能牵动小孩子们的神经。卖家带头,后面跟着三五成群争相模仿的“小卖家”,他们追逐嬉戏,嬉笑打闹,累了,就去向大人讨要一角钱,买一根令我们垂涎三尺的冰棍。大人拗不过小孩子的软磨硬泡,只好勉强答应我们的乞求。拿着得到的钱币,顾不得擦干眼角的泪滴,就扬尘而去。色彩斑斓的冰棍让人目不暇接,也为我们的童年镀上了一层五颜六色的光晕。
爸妈知道我体质不好,害怕我吃坏了肚子,就哄骗我吃了冰棍肚子会生虫子,不管我怎样绞尽脑汁抑或死皮赖脸也不会给我买冰棍。奶奶看着我“梨花带雨”的模样,觉得心疼,就背着爸妈,拿出她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手帕,颤巍巍地取出崭新的一角钱。然后在冰棍堆里挑来挑去,给我拿出一根最大的冰棍。有时卖家嫌烦,总会唠叨几句,奶奶也不恼,只要她的孙子高兴。拿到冰棍,我先让奶奶尝一口,奶奶假装咬了一大口,然后让我吃。望着我嘴角丝丝流动的口水,奶奶的眼里满是爱怜。爸爸知道后,免不了埋怨奶奶,奶奶轻轻抚摸着我的脑袋,笑着说,长大就好了。
那时候,家里经济情况并不好,奶奶自己攒得钱几乎都花在我身上,所以在我每次吵嚷着炎热的夏天没完没了时,奶奶总会像变戏法似的端出一碗绿豆汤,青花质地的瓷碗古朴典雅,盛上颜色让人赏心悦目的绿豆汤,清凉甘甜的滋味刺激着我的味蕾,不一会儿,碗就见底了。
可时间过了不久,绿豆汤也不能满足我的要求,由于小孩子的攀比心理,我也想吃冰棍。奶奶就去别的村的小卖部,把自己熬制的绿豆汤盛在一个塑料的零食包装盒子里,插上细竹棍,然后放进冰箱。在我午休起床准备上学前,奶奶从外面拿回自制的绿豆冰棍给我。那时候冰箱是稀罕物件,几个村可能也找不到一个。所以她每次都要走挺远的路。
有时上课铃响了,冰棍还未吃完,就和要好的小伙伴们你一口我一口,由于吃得太多太快,嘴里冷得直哆嗦。有时将剩下的冰棍放在水杯里,看着冰棍慢慢消融。杯子外面挂着一层水滴,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颜色,最后消失不见。欣赏着这样的风景,也顾不得听课,又担心被老师批评,所以整节课都心神不宁。我的心思被老师发现后,就被“请”到教室外面去听课,等到下课铃响,被老师责备几句,就连连点头承认错误,接着飞奔进教室,拿起水杯,将里面令我受罪的绿豆汤一饮而尽。
记得有一次,我等了很久,上学都快迟到了,奶奶才给我拿回冰棍来。我生了气,把冰棍摔在地上,就气势汹汹地离开了。直到放学回家才知道,由于气温太高,奶奶在给我拿冰棍的路上中了暑,为此,她病了好些天。等以后家里经济状况好转,夏天还未到,我就开始早早攒钱,享用着冰棍的美好时光也不觉得夏日多么漫长。可是没过多久,廉价的冰棍就从我的世界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类繁多的冰淇淋,油腻的奶油和甜腻的巧克力让我的舌头生厌,吃了没几次,我就“退避三舍”。九岁那年,我心爱的奶奶离开了我。在这期间,奶奶的绿豆冰棍一直陪伴着我。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在那些物质并不丰富的日子,我知道,每一粒绿豆的背后都承载着满满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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