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错》

作者: fa91f4c2eddc | 来源:发表于2017-08-20 14:20 被阅读1855次

  那年,她孤身一人偷偷跑去江南,只因听说水墨江南,如诗如画。

  一路乘船前往,观河山锦绣,她好不欢喜。

  她刚到了江南,只记得江南有她向往的画船听雨,深巷杏花,野渡横舟,西陵灞桥……

  可她不知江湖路远,人心险恶,在她刚入城之时,便已经被人盯上。

  几个人将她团团围住,满脸皆是痞气,嘴角带着不明意味的坏笑,打量着她。

  她从未遇到这样的状况,焦急不已,脸色有些煞白。

  那几人刚想伸出手来拉扯她,只见一个男子身着白衣,脚尖轻点,直接飞掠过来,把她往怀中一带,又飞身而起,远离了几人的纠缠。

  而在此时,那几个围堵她的人,尽皆倒地,她都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

  两人落地之后,那人快速的放开她,她有些呆愣,还未反应过来。

  那人以为她受了惊吓,温声询问道“姑娘没事吧”

  “多谢公子相救”,她轻声回道,只是微微有些脸红。

  “姑娘无恙,在下就告辞了”,他的声音温润而又淡泊。

  而她却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拦住了他的去路,有些窘迫的说道“我在姑苏城举目无亲,身上钱财又被骗光了,所以……”

  “呵呵……”,却不想一阵爽朗的小声从身边之人发出,那男子嘴角弯成了一个弧度。

  就这样,她跟随着他回了家,她看着这府邸中的亭台楼阁,莲池长廊,只觉得建造的还不错。

  她也知道了他名唤萧然,是姑苏名门萧家长子,温润如玉,是这姑苏城中出了名的青年才俊。

  可是她并不关心这些,她关心的只是那日救她于危急的白衣公子。

  她如今客居萧府,萧家众人待她极为客气,可那些丫鬟仆人看她的眼神却透露出鄙夷与不屑。

  她不懂,可是后来的她明白了。

  “肴婳,在想什么呢?”,她转身便看见那个俊逸雅致的男子站在自己的身后,眉眼如画,温润如玉。

  丫鬟们都在私下议论,自从这位肴姑娘入府以来,大公子便很少出府,并且时时前来看望。

  有时两人对月吟诗,有时琴箫合奏……

  “婳儿,你只听过我吹箫,却从未见过我抚琴,今日,我便为你抚一曲可好?”,男子眼中闪烁着她从未见过的光芒,目光灼灼,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盘坐于案旁,手指轻轻波动琴弦,只是那深情款款的目光总是看向她。

  “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他的嗓音低沉中带有磁性,她的脸上却是一片绯红。

  一曲终了,他慢慢走到她的身边,目光中包含无限情意,“婳儿,我的心意你可明白?”

  如此直白露骨的凤求凰,她纵是再傻,也明白其间深意。

  她嫣然一笑。

  “婳儿,再过几日,我去京城提亲可好?”

  她轻点了点头。

  可是不过几日,一切都变了模样,那日黄昏,她正在赏花,却听丫鬟来报,“肴姑娘,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她也就随着丫鬟来到了松寿堂,一进来便可闻到一股浓浓的檀香味儿,老夫人由丫鬟搀着出来,她手上拿着一串佛珠。

  她和蔼慈祥的笑道“肴姑娘在府中可还习惯?”

  这老夫人便是萧然的祖母,待人一向宽和慈爱。

  她轻声道“一切都好,多谢老夫人”

  老夫人把丫鬟支了出去,这才拉着她的手,叹了一口气,这才歉疚的说道“你和然儿的事,我也知道一些,可是你们注定有缘无分”

  她有些心惊,老夫人又继续说道“若是以往也就罢了,可偏偏遇上然儿的父亲出事,京中季家与萧家乃是世交,季家嫡女早已属意然儿,惟有两家联姻,方可解萧家之难,所以老身希望肴姑娘能够离开然儿”

  她轻咬下唇,她已经多日未曾见到萧然了,原来萧家出事了。

  “老身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可是你与然儿终究门不当户不对,还请肴姑娘放过然儿”

  她微微俯身,行了个半礼,然后转身慌慌张张的向外走去。

  可是还未来得及走到萧然的院落,便被拦住了,拦住她的自然是萧然的母亲,在她的印象中,这位夫人一直都很不喜欢她,认为她来历不明,妄图攀上高枝儿。

  夫人一身的绫罗绸缎,头上插着海棠金簪,只是脸上怒容生生坏了美感。

  “肴婳,今日我也就开门见山了,你想要什么,直接开价吧,只要你能离开萧然”,夫人冰冷的说道。

  她的脸上满是倔强,“只要萧然亲口对我说,我绝不纠缠”

  那夫人看着她,眼中满是轻蔑,“既然你要自取其辱,那也怨不得他人,给你十日时间,与萧然做一个了断,然后滚出萧府”

  夫人说完怒气冲冲的离开,可是她也红了眼眶,跌跌撞撞的向萧然的院落走去,可一进去,就发现他趴在桌子上,烂醉如泥。

  她看着萧然的睡颜,轻声叹了一口气,心里暗道“若你值得,萧家必定不会就此没落”,为他披上了衣裳,然后走了出去。

  一连几日,她再去找萧然都被挡了下来,终于,萧然来找她了。

  只是今日的萧然身形憔悴,脸上满是倦容,再不是初见的温润公子的模样,眼睛中满是血丝。

  她还未来得及心疼,他便开口了“婳儿,你走吧”

  什么?她满眼震惊的望着他,她不敢相信,不久之前还是海誓山盟,要携手一生的人竟然如此懦弱。

  她笑了,一如初见,只是有些莫名的悲凉。

  她一人出了这气派不已的萧府,不带丝毫留恋,她有她的骄傲,放下自己的骄傲,是为了他,如今他不值得,何必还要委屈自己。

  她不问一句为什么,纵使万千理由,也难以掩盖他亲手葬送这段感情的事实。

  肴婳已经消失一年了,姑苏城没有这个女子,她仿佛从未出现一般,姑苏萧家依旧是钟鸣鼎食的簪缨世族,再加上与京城季家联姻,更是繁华日上,贵不可言。

  更有甚者,皇上即将南巡,这萧府便作为行宫。

  人们只记得,禁军早早驻守萧府,那日皇驾亲临,整个姑苏城的百姓皆跪地迎接,而且此次来的不仅是当今圣上,随行的还有九公主,这九公主乃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女儿,封号瑶华。

  皇驾在萧府前停下,萧家众人早已跪在府前迎接,不敢有丝毫大意。

  “草民萧敬亭率萧家众人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一身明黄龙袍,威严不已,“免礼,诸位平身吧,此次要叨扰萧家主了”

  萧敬亭急忙道“皇上折煞草民了,此乃萧家之福”。

  皇上也满是笑意,看向后面的轿子,“华儿,到萧府了,出来吧”。

  只见两个宫女急忙上前,轻拢起帘子,一只玉手伸出,宫女急忙搀扶。

  那人一袭公主盛装,淡青色长裙曳地,绣着大朵青莲,腰间玉佩坠着流苏垂下,头发梳着高高束起,一部分垂落直至腰间,斜插金色步摇。

  满是尊华贵气,那倾国倾城的脸上清冷淡漠,身上气质高华,神圣不可侵犯。

  萧家有些人怕了,公主分明是……

  可萧然看向那张熟悉的脸上,不知是心痛还是庆幸,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高高在上的人。

  而那高高在上的公主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而是莲步轻移,缓缓走到皇上身边。

  “父皇”

  萧敬亭急忙道“皇上,公主,快请入府吧”

  此时萧家一众人等,也尾随着入府,只余下萧家大公子眼神空洞无物,不移一步。

  傍晚,她提着裙摆,一步一步的踏着院中的石子路,而他只能站在长廊尽出痴痴然的望着她。

  她的身后站着十几个宫女,分别提着宫灯,还有一人手持夜明珠为她照明。

  一个宫女缓缓近前道“公主,萧家夫人求见”。

  她抬起头,抚了抚衣袖,轻声道“让她进来吧”。

  夫人再没了往日的趾高气扬,只剩下了谨小慎微,小心翼翼,以往眼中的轻蔑与嘲讽,此刻都变成了恭敬与惶恐。

  “民妇参见公主殿下,公主金安”。

  过了半晌,她才轻笑道“夫人,请起吧”。

  “民妇不敢,以往是民妇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主,还望公主恕罪”,夫人急忙请罪,唯恐给萧家带来祸端。

  她嘴角勾起弧度,优雅的落座于石桌之侧,玉手端起茶盏,慢慢的品着,放下茶盏后,才道“夫人这是做什么,其实有些话夫人也没说错,本宫要休息了,夫人请回吧,来人,送客”

  “夫人,请吧”,一宫女上前说道,萧家夫人分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一看瑶华的脸色不好,便再也不敢开口了。

  直到晚上,萧家夫人才敢把这事儿告诉萧家家主,“老爷,都怪我一时糊涂,一年前,然儿救了一个女子回来,且两人生了情意,妾见那女子来历不明,便………”

  萧敬亭有些不详的预感,疑惑的望着她。

  只见萧家夫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爷,那女子是瑶华公主”。

  一听这话,萧敬亭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顿时瘫坐在椅子上。

  半晌,他才坐直身子,擦了擦头上的虚汗,扫了萧夫人一眼,略带警示的说道“三个月前圣上便给瑶华公主赐婚了,这件事要烂在肚子里,不准再提起一个字”。

  萧夫人惊慌的点着头“是,妾身知道了”。

  这几日萧府内外可谓是戒备森严,府内亦是一片歌舞升平,萧家本就富庶,自然是挥金如土。

  只是这繁华背后也有些形单影只的孤寂,萧家大公子自从皇上与公主入府之后便再没了踪迹,只听说是病了。

  瑶华听说他病了,失手打翻了茶盏,只觉得心绪不宁,留下了一众仆婢,独自往花苑走去。

  在回廊的转角处,她停下了脚步,看见不远处那个温和恬淡的女子---萧家少夫人季舒窈,一身淡青色衣裙,更显得清新脱俗。自她入萧府这些日子,只听说少夫人待人宽和,恭俭良顺,贤良淑德……

  瑶华轻抬脚步,朝着她走去,而季舒窈也看到了她,上前迎道“参见公主”,若说瑶华心中没有嫌隙,那是假的,可她皇家女儿的气度自然是不凡的,她虚抬了一下,“不必多礼,请起吧”。

  “若是无事,便陪我走走吧”,瑶华轻声开口,两人一路同行,季舒窈走在瑶华的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季舒窈本就是蕙质兰心的女子,那是萧然的反常,她都看在眼里,可她从未过问半句。

  瑶华放下心中的苦涩,仰头看了看晴空,头上的步摇珠翠发出了悦耳的声音,她空自叹了口气,回头对季舒窈说道“少夫人是有福之人,善自珍惜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她不敢停下脚步,她害怕别人看见她的软弱。

  而季舒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亦是泛起了苦笑,何为有福之人?得到了所有人的注视,却独独得不到夫君一个回眸,成婚半载,他从未正眼看过自己,别人不知道萧然去哪儿了,她又岂会不知。他一人独居于玉溪阁,可站在那阁楼上观望,赫然便是如今瑶华公主所居的柔然院,他心中所牵挂的,难道她还能不知吗?

  只是她不愿说破,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还有无数岁月可以厮守。

  暮色苍茫,一个身着浅粉的宫女缓步走了进来,“公主,今晚萧家有宴,皇上命您务必到场”,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走吧”,来萧家也有些时日了,众人也只在府门前目睹过九公主的真容。

  她今日只是着一身白衣,无多余配饰,颇有清逸出尘的感觉。而她走近之时,不经意间看见那并排而坐,亲密无间的二人,心中还是隐隐刺痛。

  她强压下心中的苦涩,还未来得及俯身行礼,只听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公主”,她顺着声音看去,竟然是他。

  她清声道“丞相”,那一向清冷淡漠之人竟也笑了出来,“你我二人不久便会成婚,怎么还如此生疏?给你说了多少次,叫我逸辰”。

  “礼不可废”,她说着略微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他虽然此刻脸上带着笑,可那笑意不达眼底。

  他便是启月王朝冰冷决绝,天赋异禀的少年丞相---慕逸辰,工于心计,城府颇深,就连皇帝也颇为忌惮。

  一月前他告假之后,便不知所踪,没想到竟是在姑苏城。

  而萧然听到那句“不久成婚”,神色大变,双手慢慢的紧握成拳,此时,一双洁白的玉手轻抚其上,目光满含深意的望着他。

  过了好久,那紧握的手才慢慢放开,可脸上却满是颓败。

  夜深了,宴散了,笙歌过后,仍是淡淡的萧瑟。她遣散仆婢,独自一人漫步于竹林深处。

  “你不能嫁给他”,猛然听到声音着实吓了她一跳,可听完之后便知晓是谁?她未曾回头,只是背对着他。

  “你是谁?你又凭什么管本宫的事情?”,她的白色留仙裙曳地,留下一个完美的弧度。

  他大步上前,双手扣着她的肩,神色冰冷而严肃“总之,你不能嫁给他,是任何人都好,独独不能是他,那后果不是你可以承担的”。

  “哼,与你无关”,她把脸偏向一旁,不愿再看他一眼。

  他颓然的放下了手,“原来今时今日你已经这样厌恶我了,不过,你讨厌我,恨我,都没关系,只是一定不要嫁给慕逸辰,离他越远越好”。

  瑶华见他神色有异,便追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却迟疑道“我不能说”,然后便大踏步离去。

  在他走后不久,只见有一人从竹林深处走出,“今日本想寻一僻静之所,却不想偶遇公主,更看了一出好戏,可你我婚期在即,公主私会情郎,这样可不太好啊”,说完便用折扇挑起她的下颚,猛然间将她拉进怀中,仿若耳边呢喃似的说道“公主还是恪守本分,要不然……,呵呵”,还未说完,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脸色有些不好,萧然刚才分明有话没说,她知道慕逸辰是一个危险的人,却不知道危险到何种境地。

  此次南巡结束,婚期也便到了,她又该何去何从?孤独无助的泪从脸上滑落,难道自己真的只是巍巍皇权下的牺牲品吗?

  在这一刻,她突然不怨、不恨萧然了,因为他们何其相似?她出身皇室,天之娇女;他出身簪缨大族,温润公子;外人看来,他们风光无限,可又有谁得知其中的悲凉?富贵荣华犹如枷锁,御苑豪宅却是牢狱,他们不过是金丝鸟笼中雀,一辈子困顿其中,欲飞不能,逃而无力,只能甘受命运的摆布。

  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满头青丝披散在身后。

  南巡的一月之期转瞬已至,明黄色的御辇和那浩大的队伍也踏上了归程。

  季舒窈看着愁眉不展的男子,轻声道“不如出去道个别吧,看一眼也好,恐怕今日一别,此生也无再见之日了”。

  他拿着毛笔的手微微颤抖,试了几次,竟然无法下笔,索性把毛笔随意一扔,宣纸被溅满了墨迹。

  他刚要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今时今日,就算去见她又能做些什么呢?慕逸辰要做的事情,他无法阻止;对于瑶华,他无颜面对。

  而此刻慕逸辰与瑶华共乘一车,瑶华目光平稳,神色冰冷,好似忽视了旁边之人,而慕逸辰此刻却是一副兴味儿的表情,似乎是来了兴趣。

  毕竟希望瑶华见他是有三分回避的,可今日竟然一反常态,他嘴唇微勾起一个弧度。突然间马车猛地颠簸,剧烈的晃动之间,他揽住她的腰,将她固定在怀中,免受碰撞,淡淡的发香萦绕在他的身侧。

  “公主恕罪,丞相大人恕罪”,外面车夫惊慌失措的求饶着,而慕逸辰此时心情颇好,“姑且饶你一次,继续驾车吧”。

  她试图脱离他的桎梏,可无奈他的力气太大,只能用一双琉璃般眸子瞪着他。他看着这倾城的容貌,眉如远山,肤如凝脂,明眸灿若琉璃,丹唇不点而朱,若是…,若是她不是生在启月王朝的帝皇之家该有多好?

  他的眸光又渐渐的黯淡了,手中的力道也松了下来,瑶华便趁机拜托了他的束缚。

  日子恍惚而过,今日十里长街遍铺锦红,整个帝都一片喜悦之气,普天同庆。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右手轻轻抚上脸颊,眸子中却尽是迷茫。倾国之姿,倾世之貌,明媚的娇颜却无一丝喜悦,满是冰冷。

  而于坊间百姓而言今日便多了些谈资,启月王朝最尊贵的九公主与少年丞相成婚,郎才女貌,珠联璧合,才子佳人,堪称绝配。更有宫中派遣宫人于各主街遍撒金箔,公主成婚与民同庆。

  而一向淡漠出尘的丞相竟然身着红衣,骑着高头大马入宫迎亲。那俊美无双的容貌不知让多少闺中女子魂牵梦绕,同时也让多少女子碎了芳心。

  他看着那婀娜的身姿自恢宏的宫殿内缓缓走出,在喜婆的搀扶下莲步轻移,大红色的喜服曳地。他轻柔的牵过她的手,只觉得柔软而又细腻。

  他猛地一拉,将她打横抱起,而瑶华直直的看着他绝美的侧颜,目光似乎是被吸引住了一般。

  周围的宫女们皆是强忍笑意。瑶华此刻也不知将来的一切是怎样的,只是这一切都不容她选择,若是与所爱之人不能相守,那么嫁给谁不是一样呢?

  偌大的相府中,宾客如云。礼官高唱道“一拜天地”,二人齐齐跪下。

  “二拜高堂”,瑶华在喜婆的搀扶下缓缓下拜,而慕逸辰此刻眸子中却满是冰霜,可仍是朝着皇帝一拜,皇帝露出慈祥的笑。

  “夫妻对拜”,慕逸辰深深的凝望着瑶华,似是深情款款,两人相对而拜。

  “礼成,送入洞房”。

  瑶华被人搀扶朝后院而去,她不知走了有多远,绕了多少个回廊,终于到达了新房,新房里仆婢众多,皆是恭敬有加,只是此处太过僻静。

  暮色将至,可她老觉得心中隐隐不安,心越来越慌,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突然间,身边的丫鬟婆子一个个倒下,她猛然揭起了盖头。只见眼前站的是萧然,而他此刻身上竟然有着斑斑血迹,左手手臂上有着一条血痕。

  “你怎么会在这儿?”,瑶华满是惊讶的望着他。

  “婳儿,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走吧”,说着,便拉着她向外走去,可是越往外走,刀剑碰撞的声音就越清晰,伴随的还有人们的哭喊声,逃窜求救声,一片嘈杂与混乱,萧然打算带着她从偏门离开,却不想她猛然挣脱了萧然的手,目光冷漠的看着他“你究竟在瞒我什么?我父皇呢?”

  萧然拽着她“婳儿,你冷静点,我带你离开好不好?从此江湖阔大,我陪你四海为家,什么家族大义、君子担当,我可以一一放下,我的余生只有你,只为你而活,我们离开吧”

  瑶华摇着头,“萧然,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出事了?还有,你又是谁?你和慕逸辰是什么关系?”

  她的目光冰冷而决绝,似乎就是再看一个陌生人。

  他脸色苍白,凄惨而又悲戚的说道“婳儿,可能我今日说了,你可能会恨我一辈子,罢了,我不想再对你隐瞒了,昔年,沧澜王朝外戚干政,国势衰微,而大将军趁机叛乱,沧澜皇朝一夕覆灭,而太子和八皇子流落民间,不知所踪,慕逸辰便是昔日的沧澜太子,隐忍多年就是为了等待契机复兴前朝”

  瑶华不敢相信,她苦笑着看着萧然“那你呢?你又是谁?……呵呵,原来你们是兄弟,对吗?八皇子”

  “难怪那日你欲言又止,我真的是太傻”,说完,便向着正厅跑去,萧然急忙追赶。

  只见所有文官都被控制,只余下一些武将殊死搏斗。慕逸辰手持折花剑,那长剑泛着寒光,直直的朝着皇帝刺去。

  “父皇!”

  她猛然出现挡在前面,慕逸辰也未曾料到,况且折花剑从无虚招,折花剑出鞘,必要见血,已经收不回来了,慕逸辰的脸上也是满是惊惶。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只听慕逸辰大喝了一声“萧然”,她此时竟是站在原地,不敢挪动一步,她亲眼见萧然满身鲜血缓缓地倒在她的面前,一身白衣染尽了血色,他替自己挡了那一剑,不,不,怎么会这样?

  苍穹黯淡,似乎整个天地为之悲鸣。她摇着头哭喊“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大好荣华富贵在前,又何必罔送了性命,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吗?你要是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慕逸辰手中的折花剑剑尖滴着鲜血,他手一松,折花剑怦然落地,发出声声悲鸣。

  慕逸辰急忙封住他的几处穴道,只听萧然气若游丝的说道“大哥,放她走,不要…不要为难她”。

  “好,好,我答应你,你不要再说了”,慕逸辰的声音有些颤抖。

  “婳儿……”

  “萧然,我在,我在”,她跑过去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滚烫的泪珠从她的脸上滑落,他为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断断续续的说道“婳儿……的嫁衣……真…真漂亮,来生…只能为我………穿上”。

  说完,萧然的手便缓缓垂下,再无生机,她瘫坐在地,眼泪不自觉的往外流,目光呆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与支撑,只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这天地阔大,你若不在了,谁又会陪我四海为家?她看着萧然的身体躺在冰冷的地上,那温润如玉的声音她再也不会听到,清秀俊美的面颊也再无生机血色,这一刻,她只觉得她的心已经死了。

  慕逸辰也失去了他最后一个亲人,再没了昔日的冷漠淡漠,只剩下那满脸的悲痛欲绝,“啊”,他怒吼出声,双目猩红,“我要你偿命”,瑶华还来不及反应,剑已经没入皇帝的身体,老皇帝的身体如枯叶般倒地,一代帝王,崩。

  不,一夕之间痛失挚爱与至亲,瑶华接收不了,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变了模样?

  究竟是谁灭了谁的国?谁覆了谁的天下?昔年,沧澜大将军叛乱,建立启月王朝,而今沧澜太子手刃仇人,复兴前朝;可他又亡了她的国,杀了她的父皇,她该报仇的,可是萧然又为救她而死,墨逸辰在世间最后的亲人也离他而去。国仇家恨,红尘痴怨,她困顿其中,又该何去何从?

  据后世史册记载,少年丞相慕逸辰于启月二十三年迎娶瑶华公主,是夜,飞羽卫占领皇城,启月王朝开国帝君崩,瑶华公主不知所踪。

  自此,沧澜太子墨逸辰的身份大白于天下,登帝位,改国号墨萧,建都肴城,史称墨肴帝。尊八皇子墨萧然为肃亲王,入葬皇陵。但墨肴帝一生后位悬空,后世之人揣测墨肴帝后位乃是为瑶华公主所留,只可惜终其一生也未能等到佳人归来,可悲可叹,铁骨铮然的帝王亦有万千柔情。

  秋风飒飒,今时今日他一袭龙袍加身,更衬得威严无限,冰冷摄人。一人独立于城楼之上,眺望远方,如今四海升平,盛世长安,可他却独独牵挂着那一人而已。

  他心中暗自轻叹,萧然,请你原谅大哥的自私,那一日,本可以不必拜堂,本可以不必向仇人一拜,可是为了她,他都做了,今生今世,不论她走到哪儿,她都是我的妻。

  世上再没有瑶华公主,可却有一白衣女子枯守着那白沙荒冢,在萧瑟秋风独行于渺渺尘世,家仇国恨与她再无干系,不言后悔亦不诉离殇。

  她遥望那冰冷的皇陵,轻声道“原来昔日你让我离开,竟是家仇国恨与情爱风月难以共存,原来你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罢了,萧然,来生你我不入这帝王之家,这如火嫁衣我只为你穿上”。

  东风恶,姻缘错,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回首过往,竟是红尘痴梦一场……

相关文章

  • 错姻缘

    日高云淡,柳絮凌空散,桃欢李笑,飞蝶舞春俏,思春觅知音,误入鸟兽道。 几多岁月,难耐风雨打,几许容颜,怎堪流光...

  • 姻缘错

  • 姻缘错

    一袭嫁衣,她作为和亲的公主嫁给了楚国帝王的他,他是爱她的,早在齐国见她翩翩起舞之时就将一心的情怀寄托。 他们相守了...

  • 《姻缘错》

    那年,她孤身一人偷偷跑去江南,只因听说水墨江南,如诗如画。 一路乘船前往,观河山锦绣,她好不欢喜。 她刚到了江南,...

  • 姻缘错

    壹 其实我从小就觉得我会嫁给封风,就像整个江湖都知道他将继承他爹的衣钵成为暗月阁下一任阁主一样。整个江湖说起封风,...

  • 姻缘错

    他:仪容非凡、潇洒俊逸,家世显赫手握重兵大将军之子。 她:芳华绮丽,天资聪颖,当朝宰相之女。 上元佳节她与他在一盏...

  • 姻缘错

    六月江南,和风暖阳。邻家有女,碧玉出尘。 一眼前缘,默许今生。时至秋初,携手桃林。 来年春日,求取功名。树下相扣,...

  • 姻缘错

    六月江南,熏风暖阳。邻家有女,碧玉出尘。 一眼前缘,默许今生。时至秋初,携手桃林。 来年春日,求取功名。树下相扣,...

  • 姻缘错(上)

    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 初次相见时,他是赶考书生,不知她是金枝玉叶。 她亦未表明身份。 他许她花前月下:“如若...

  • 姻缘错(下)

    再相见,他的欲言又止,她全看在眼里。 她问他:“可是有心事?” 他坦白,说道:“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她问:“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姻缘错》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reefdx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