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萧瑟的秋风吹落了枝丫上最后一片枯黄的叶片,干枯的树干枝叉就像一只从皲裂黄土中伸出来的巨手,乞讨着为数不多的雨水,然而等待它的依旧是日复一日的烤灸。站在枝头的老鸦不安的张了张嘴却没有叫喊出来,它望了望远处喧嚣的尘土,又看了看斜挂的夕阳,最终跳进了自己的巢穴,期望黎明能够早日到来。
制造这喧嚣的是一大股缓慢行进的人群,他们大多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目光呆滞。推推搡搡、摇摇晃晃的被驱赶着往前走。趾高气昂的士兵拿着鞭藤随意抽打着已经麻木的人群,谩骂声,哀嚎声与人群前进时激起的沙尘混成一片。有的人可能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
人活的不像人……
杨韫裕,便是这混沌人群中的一员,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之前,他只是这个时代最普通的一个买卖人。女真携天下之势席卷而来时,他所在的小县城就挨着女真铁蹄南下的路线。女真人来之前,他还跟乡里面的人讨论过这个事。
“哎,我们不走,应该没多大问题吧,捐点银子,捐点粮食,日子拮据点,应该能挨过去的吧”
“哪里都在打仗……往南又去哪里呢?……我们又没有抵抗,还……捐了钱款,女真人应该不会对我们下手吧,至少……能让人活下去吧?”
“应……应该吧,前面送回来的伤兵,看着都……女真人真凶残……”
“这才第三天,朝廷的军队就都撤下来了,难道我宋朝就……”
“哎,可别乱说,让人听了去,小心治你的罪!”
“哎呦,放心,朝廷的人?呵,跑的可比我们快多了……”
杨韫裕紧闭了家门,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睡一觉起来这一切都可以过去,他搂紧了怀中的妻儿,祈祷着……不要出事……
硬生生把他的梦击碎的,是猛烈的撞门声。投降女真的汉军首先冲进了院子,后面跟进来了两个穿着异族服装的魁梧壮汉——女真人!杨韫裕赶忙去送上已经准备好的钱粮包袱,“哎军爷,军爷这是孝敬你们的。”汉军中的一个,猛的夺来包袱后对着杨韫裕使劲踢了一脚,转头谄媚的把包袱献给女真人。杨韫裕被踢的坐在了地上,又赶忙跪爬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女真人,急促的说着“军……军爷,我们家愿意缴纳钱粮,希望……希望军爷不要……”
女真人打断了他,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那7.8个汉军仿佛得了令一样,欢呼雀跃的往堂屋、厨屋里面冲去。杨韫裕呆了呆,大喊着“啊!你们干什么!”他冲向了一个往堂屋的汉军,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他仿佛知道了马上就要发生的是什么……堂屋里面是他的妻儿!
“去你妈的,不识抬举!”那个汉军取刀,用刀柄使劲磕了一下杨韫裕的前额。杨韫裕吃痛松了手跪了下来,一手捂着已经流血的前额,往前扑,虽然吃了一嘴的土,但是另外一只手还是抓住了那个汉军转身离去的后脚脖。
锵的一声,那个汉军把刀拔了出来,他对于这个文弱的男人显然已经没了任何耐心。举刀要砍时,听到了堂屋里面女人尖锐的叫喊声—其余的汉军已经把她生拉硬扯了到了门口,她的怀里面还抱着一个5.6岁样子的男孩。女真人见状,咧嘴大笑,大步流星的往门口走来。杨韫裕顾不得满脸的鲜血,连滚带爬的想要去阻挡女真士兵的脚步。那个汉军收了刀,抱着膀子看戏一般,看着这个羸弱的土狗要被女真人怎么教训。
杨韫裕本来已经豁出了全身的力气和勇气挡在妻儿面前,但是此刻的他依旧是双腿打颤,额头的伤疼的他直哆嗦,他怪叫着向前冲去,只是被女真人用大手往边上一扒拉,他就像一个陀螺转了半圈就重重摔下。刚刚滚坐起来又被当胸一脚再次仰躺在地上,他大口的喘着出气,看着自己的妻子被女真人往里面推。
她的眼中擎着泪水,使劲抿着嘴,用力的抱着怀中的孩子心疼的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丈夫。孩子早就已经被吓坏了,放声大哭。女真人已经不耐烦了,一把将这个小男孩扯出来,那妻子想要上前去抢,被女真人的大手呼的一声打在脸上,女人整个人仰倒在地。将男孩重重的摔在门栏上后,女真士兵像扛一只羊一样把女人抗在肩上往里屋走去……
杨韫裕此时已经爬了起来,大喊着“我跟你们拼了”。然而,依旧是在话音刚落的时候被打倒在地,三个汉军士兵对他又踢又踩,他抱着头呜咽着,心中想着,这场噩梦什么时候能结束,真的好想快点醒过来……
2
深秋的清晨,鱼肚白才刚刚吐露,地上的霜还没有化,此时的气温完全可以拿寒意逼人来形容。行进的人群没有因为这股寒意而停下脚步,早早的便被士兵从浅睡中叫醒,开始了新一天的跋涉。
数量庞大的百姓在一群汉军的驱赶下,缓缓的往太原城池的方向走着。这群到处被抓来充当活体肉盾的中原人肩负着为女真趟出一条血路的艰巨任务。做着这项高危工作,他们的待遇并不好,不被汉军欺凌便已经是大赦,如果有糟糠可以吃,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陷于困境的杨韫裕只是女真南下带来千万饿殍中微不足道的一员,距离女真士兵破门而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周。昨夜,他的儿子,在说了很多次“爹爹我饿”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声。杨韫裕同样是饿的头昏眼花却舍不得丢下儿子的尸身,两眼发昏地往前走,拌到了一个石块,踉跄两步,就跪在了地上,看着已经冰冷僵硬的儿子,脑海中再次浮现起那日的情景。
他被那几个汉军士兵几乎踢晕了过去,那几个汉军大概是踢累了,看他没有怎么动弹便没有再管他。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缓过神来干咳了两下,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痛,须发皆乱的他匍匐着向门口被摔伤的儿子爬去。周围全是汉军士兵的嘲笑声,时不时的还踢上他一脚。“快看呐,他真像一条狗!”之前拿刀柄磕了他的那个汉军士兵走上前去,攥住他的发髻生生的往上扯。“来给哥几个学狗叫两声听听,叫了就让你爬过去。”
杨韫裕趴在地上,头被扯着向后翻,他微微张了张嘴,紧紧的握住了双拳,因为从醒过来开始,他的耳中一直充斥着妻子从房内传来的哭喊。“一群王八蛋”这简直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他想过委曲求全,却不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想过反抗,却无能为力。如果不得不去面对这个现实,他现在心里面想的仅仅是为什么没有带着家人向南逃跑。
女真人做完了他们想做的事情,把被凌辱的女人拖了到了门口,女人顾不得衣衫不整赶紧去查看孩子的伤势。男孩刚才被摔的很重,却也不敢再哭闹。被摔的傻了一般,就算娘亲过来紧紧的抱住自己,他也再难以给出更多的反应。又是锵的一声,女真人把他的弯刀拔了出来,指着他们说了一堆听不懂的女真话,汉军士兵中的几个把刀拔了出来,缓步向杨韫裕走去。
看着几把明晃晃的刀向自己逼近,杨韫裕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不管怎么样,活着就是好的嘛。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他松开了他握紧的拳头,用力将头磕了下去,再仰起来,再叩下去。“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们……求求你……”围过来的汉军士兵放声大笑,“嗯?刚才不还要拼命吗?怎么现在就怂了?不是还骂我们吗?再吭一声看看啊!”
杨韫裕不停地叩头,不停地求饶,但还是被拎着勉强的站了起来。拳头在眼前慢慢放大,他觉得眼睛里面很多火星;又一拳,觉得嘴里面很咸,牙好像掉了一颗;再一拳,剧烈的腹痛让他跪倒在地。他含糊的已经说不出来话了,趴在地上后依旧不停的叩头,叩的地上到处都是血迹……
女真人最终还是没有杀他们,吆喝一声,汉军对他们推推搡搡,向大部队汇合过去。他们需要一批廉价的生命去帮他们淌一次宋军布下的各种陷阱、箭阵、火炮等等。将这群手无寸铁的百姓驱赶在攻城的前线,不管是从哪一个角度讲,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优势。
3
身上突如其来的刺痛把杨韫裕拉回了现实,汉军小头目在拿着鞭藤抽打着跪在地上的杨韫裕,被打的背部立刻隆起了一条红蚯蚓般的血痕,他想要把儿子的尸身捡起来,却发现他好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鞭藤的抽打和小头目的谩骂却没有因为他的虚弱而停下。
嘶,真的,真的好疼啊!就这样死了吧,死了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身心俱疲的杨韫裕在短短一周内失去了他的家业、失去了他的妻儿、失去了作为人的尊严、失去了很多很多。之前他觉得活着就是好的,再屈辱也比变成一具让野狗撕咬的尸体好,第一次,他想到了死。
背后传来鞭挞的呼啸,身上不断隆起血痕,他想要把浮肿充血的眼睛闭上。突然,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用力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双手膝盖并用往前爬了几下,强撑着半蹲在那,哭喊着“军爷,我走,军爷,我走,不要打了。”他想到的,是一个深入骨髓的恐怖回忆,就发生在3天前,就发生在他的妻子身上。
他和妻子轮流背着儿子,每天只能分到少的可怜的猪食,有的时候一天都吃不上什么东西。女人发了高烧,最终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他怎么拉也拉不起来。一旦停下,便马上有士兵过来鞭挞驱赶,妻子推着他要他走,要他一定保护好儿子。他自知无力抵抗,只得哀求士兵,得到的就只是一顿更加剧烈的毒打。
妻子最开始还能喊叫,后来便只是咳血,任凭杨韫裕怎样叩头哀求“不要打了,要打死人啦!”。汉军士兵根本不去理睬,就这样妻子就活生生的被打死在了眼前。接下来的事情让杨韫裕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群中的几个,竟然慢慢围了过来,瞥了杨韫裕一眼,蹲坐下来,看着女人的尸身,眼中闪耀着可怕的光芒。他们要吃人!他惊的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用手指着人群想要哭喊什么却没能说出来一个字。他不明白,人怎么会可怕到这种程度呢?
士兵并没有阻止这种骇人听闻的行为,反倒是抱着膀子有兴致的观察着事情的发展。杨韫裕跪在那里,环顾四周,眼神落在了鞭挞死妻子的那个士兵,最终还是重重的垂下了头,他已经不知道去哀求谁才能让妻子的尸身幸免于难。
慢慢抬起双手捂住了他满是血痂的脸,双肩抖动了两下,抽噎了起来。“我要是带你往南就好了,带你往南就好了”杨韫裕低声呢喃着。其中一个正在‘进食’的好像听到了他在说什么,扭头说道“往南跑?老子就是从北面一路被撵过来的,女真人来了,哪里都不是安生的地方”,他嚼了嚼嘴里的东西接着说道,“嘿,现在想要活下去,呵,要换个活法!”最后,可能是那士兵觉得恶心,就驱散了人群,接着像赶羊群一样把他们往太原方向推进。
人活的,不像人!
孩子!我一定要把孩子平安的带出去。杨韫裕在失去妻子后,他是这样想的,可就在前夜行军休息时,儿子还是夭折了。如果说妻子的离去让杨韫裕直接崩溃,儿子的夭折他竟然不能再多生出更多的悲凉,坐在冰凉的土地上,他甚至不敢放声大哭,只敢小声的呜咽。待到天亮再次行军,被绊倒后支撑他爬起来的除了出于对死亡的恐惧,更多的是那段见证了分食饿殍的难以磨灭的记忆。这天清晨,他甚至没有敢去捡儿子的身体,混混僵僵的接着走。
4
几天的跋涉,太原城池已经依稀可见,女真南下,作为宋朝北地的第一大城,太原首当其冲!一周前,宋军在太原外围作战失败,兵力全线收缩入城,想要以此来拖慢女真人的进攻势头。只可惜女真以战养战,边走边抓百姓,等推进到太原城下,百姓已经有万余人。
当日中午,稍作整顿的女真部队就向太原城池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充当肉盾的百姓被驱赶着冲在最前面,投降过来的汉军扛着云梯紧跟而上,最后掩杀过来的是不可一世的女真屠山卫!
该如何去形容一场战争的惨烈呢,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喊杀震天?,如果让置身其中的杨韫裕去选,估计他觉得这些词汇都太无力。上万的百姓被驱赶着往城墙那边跑,有人栽倒了,被后面的人踩的再也爬不起来;有的人踩到了宋军埋好的倒刺;有的中了流矢;有的被投石车丢过来的石块砸的面目全非……杨韫裕就像一叶小舟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苦苦挣扎,被人推搡、被小碎石崩在身上、被火箭点燃了衣角、被旁人的血溅了一身。他不敢抱头蜷缩,因为怕被慌乱的人群踩死,他不敢乱跑,怕被流矢击中,他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原来这一切不是梦,原来这不是梦!
凶悍的女真人让宋军颇为头痛,几度权衡之下,还是对着混杂的人群动用了威力巨大的火炮。巨大的爆炸声仿佛能撕裂这片天空,喷出的铁砂炮弹狠狠的炸开在城墙外的人群中,如果此时从上空观看,定能看到一朵又一朵的血花绽放。杨韫裕在人群中想要跻身往后跑,有这种想法的人当然不止他一个,充当肉盾的人群开始逆流向后转。
汉军显然对此早有准备,大刀、强弩对着扭转过来的人群就是一顿招呼,“不许退,不许退,退后者死!”往后绝对是死,往前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人流又再次逆转涌向城墙方向。杨韫裕刚巧出于中间地带,他还闹不清楚为啥刚才往后跑的人开始往回转,只闷着头往前跑,直到他看到了带着寒光的弓弩和沥沥滴血水的大刀,心咯噔一下,这下玩完了。
汉军提刀紧逼,虽然他并不是站在最前列,但他甚至看的清楚拿弓弩的士兵正准备扣动扳机,他心中刚刚升起微弱的希望之光泯灭了。第二次,他想到了死,我不要再受苦了,管它死后会怎么样,我真的想解脱了。或许这只是一个命运的玩笑,已经合上眼睛的他感到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向后猛地一推,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或许这样就是死了的感觉吧,他想。
北宋的铁砂炮弹固不如后世的厉害,但是如果只论炮弹中心点十步以内,其威力并不能小觑,这发炮弹一头扎进了人堆里面,周围十几二十人都倒了下来,这其中就包括站的靠后的杨韫裕。
深夜无月,光线很暗,连星星都没有出来几个。硝烟、血腥的味道是清醒过来的杨韫裕唯一能够感受到的。他推了一下压在自己东西,却发现那是半截人身!哇的一声,他干呕了几下,毕竟胃里面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吐出来的了。他扒拉扒拉周围的尸体好让自己先能有地方做起来,虽然很恶心,他努力忍住了。依旧有些昏沉的脑海中重复着几个片段:他不顾额头的伤势不停像女真人叩头、妻子被人分食的场景、满嘴鲜血的吃人狂跟他讲要换个活法。
他的四肢已经冻得僵硬,他用他仅剩的那只眼看了看远处的城墙,墙头上星星点点的还亮着,还好,太原城居然在第一天的防守中守了下来,自己只要过去,应该就可以得救吧,他这样在心里面安慰自己。正当他准备起身往城池走的时候,听到了不远处的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眯着眼看了个清楚,那是一个女真人!
大冲锋的时候,女真利用百姓充当肉盾往前顶,汉军和女真士兵其实就混杂在人群中往前推进,那发炮弹显然也撂倒了这个倒霉的女真人。他的右臂已经断掉,面部和胸前已经被铁砂子烫的红肿,严重的地方肉皮绽开甚是吓人。杨韫裕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可是在他凶恶的眼神注视下,他居然没有迈出脚的勇气。渐渐的女真人站了起来往这边走,杨韫裕习惯性的直接跪了下来,活像一个待宰的羔羊。
低下头的他看到了自己膝盖前方的那个闪着幽幽寒光的军刀!但是直到女真人捏住了他的脖颈,他也没有勇气去拿起武器跟这个北方的壮汉做殊死一搏。女真人的手大而有力,像掐一根豆芽一样扼住了杨韫裕的咽喉并逐渐缩紧。喘不上气的感觉让杨韫裕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浮现着那个吃人狂的话语,“换个活法,嘿,想要活下去,要换个活法”换个活法?那要怎么活?
5
女真人来之前他抱有侥幸心理,想交钱了事;女真人来之后他苦苦哀求,根本没人可怜他;一路上忍饥挨饿,只是想挨过这阵子就好了;直到孤身一人之时,他也想过死,但又觉得死亡实在是太可怕;那到底要怎么活呢?反抗,得到的却是更多的磨难,哎等等,反抗?我为什么不反抗呢?
杨韫裕的眼中忽然又有了生机,他甚至觉得自己很蠢,这个选项似乎一直被自己忽略了。杀妻弑子之痛顿时像火山爆发一样涌上了他的心头!
猛地一下,他的双手握紧女真人的手腕,用力的向前一推挣开了女真人的大手。女真士兵一愣,他们对中原人的映像就是随意砍杀,仿佛他们都不知道反抗,都只是卑躬屈膝、引颈待戮。面前这个人的反抗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杨韫裕抓着身下的军刀站了起来,面对比他高半个头的女真汉子,第一次拿刀的他显得单薄而无力。“恶人!”杨韫裕狂吼一声举刀便劈,女真士兵毫不示弱,大手一挥拍在刀面上硬生生改变的刀的走向。杨韫裕被往左踉跄带了几步,毕竟他没有多少力气。一击不中,杨韫裕呀的一声握刀向前猛刺,凶悍的女真人握拳再次砸在刀面上,刀再次偏离了轨迹。这次杨韫裕没有那么幸运,没握住刀柄,刀被拍飞了出去。
两人的距离其实很近,女真士兵向前踏出一步再次用左手去钳杨韫裕的脖颈,杨韫裕抬手格挡却被女真人抓个牢实。女真人大力往回拉,他伸腿去踢了两脚却还是不能阻止前倾的身体。他们撞了一个满怀,杨韫裕本来就较矮,相撞后立刻被女真人压着后颈往地上按,同时女真人抬腿膝顶杨韫裕。碦的一声,杨韫裕的鼻子大大概是骨折了。
女真放腿准备再给与一次膝顶,杨韫裕心中大喊,换个活法,我要换个活法!他顺势抱住了女真人的大腿,狠狠的一口咬上去。女真人吃痛,啊的一声,松手成拳向着杨韫裕的脑袋打过去,由于咬的太紧,受了这一拳的杨韫裕牙齿差点脱臼。满嘴是血的他生生的从女真人的大腿上撕下来一块皮肉,在嘴里面嚼了嚼又吐出来,呢喃道“娘的,人肉是这个味道啊,真难吃”
女真人疼的呲牙,后退一步,举拳再打!杨韫裕在地上随便抓了一把土照着女真人的脸上就是一撒,同时抬臂去挡女真人的拳头,虽然整个人被打翻在地,听到女真人愤怒的吼声,他就知道他撒中了眼睛。女真人俯身往下盲摸,杨韫裕往边滚了一个轱辘,女真人只摸到了衣角,用力一扯得到的只是一块碎布。而杨韫裕摸到的是刚才那把军刀!
“恶人!”他再度吼了出来,坐在那横砍过去,砍到了女真人的小腿。刀深入过半,女真人吃痛半跪,杨韫裕抽刀准备再砍,可惜女真人的眼睛已经能勉强睁开,抱着膀子猛地撞过来,撞到了坐在地上的杨韫裕。他来不及横刀,女真人便撞了过来,此时他只觉得胸口剧痛,身上还压了一个魁梧的女真人,不仅握刀的胳膊被压得动弹不得,他几乎呼吸不过来。
女真的可怕就在于他们曾经在北地的穷山恶水中锻炼出来的生存本能。即使断了右臂,即使因为轻敌导致自己一直处于下风,他给与杨韫裕的都是沙场上磨炼出来的搏杀本能。他压在这个羸弱的中原人身上,稍微调整一下姿势,握拳再打!这一拳打在了杨韫裕的脑门,杨韫裕毫不示弱抬手指插女真人的眼睛,女真人疼的后仰,手里面却没有停下握拳再度重重砸下。
杨韫裕横臂挡拳,女真人的上仰终于给了他机会去动用那个被压着手,他横刀用力一捅,刀头扎进了女真人的肋下,再向上一翻,女真人的肚子就被从侧面划开了一个口子。代价同样是惨重的,女真人的重拳打的杨韫裕左手手腕直接骨折,下颚严重的偏移。“嗬吔,嗬吔”杨韫裕咳血,想再骂骂这个女真人却发现自己好像说不出来话了。
女真人伸手去抓杨韫裕拿刀的那个手,杨韫裕自知气力不如,干脆用力再推刀柄让刀没入女真人的身体。女真人想要推杨韫裕的手腕将刀夺过来,可是巨大的伤痛和大量的失血让他力不从心,手上再也使不出之前那样压倒性的力气。杨韫裕抓住机会头猛地撞向女真人的脖颈,同时接着用力推刀,女真士兵不敌,反被他压于身下,只好收手去钳杨韫裕的脖颈。
杨韫裕将刀抽出,自上而下的垂直落刀,女真人松开脖颈去抬杨韫裕的右手腕。一个拼死往下压刀,一个拼死往上抬刀,就这样僵持着,女真人的力气在不断减弱,杨韫裕其实也到了油尽灯枯的状态。双方的眼睛死死瞪着对方,都呼呼的喘着粗气。女真人看着杨韫裕,说了一句不太熟练的中原话。“下等人,该死”杨韫裕的情绪因为这句话更加激动起来,“呃呃呃,啊啊啊”杨韫裕歪着头避开他已经碎掉的下巴,用脸带着头部的重量使劲往下压。女真人使劲抵抗了几秒钟,还是没能阻止下落的刀锋。
噗的一声,是血液喷出的声音,杨韫裕被激了半身的鲜血,还是死死地下压着刀柄,女真人剧烈挣扎了几下,几乎要将杨韫裕甩下身去,但最终,他没有再动弹。杨韫裕先露出了一个不标准的笑容,再露出了一个不标准的哭脸,对着天空啊啊啊的大叫着,我怎么就没有早一点想到去反抗呢?他在杀了女真士兵后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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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过来打扫战场的汉军士兵发现了两具奇怪的尸体,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汉人倚着竖着着的刀柄坐着死了,他的身下是一个魁梧的断臂女真士兵。歪了下巴的汉人表情怪异,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1个月后,女真破太原城池,屠城过半,余下的人以之前同样的方式接着往南驱赶。
引颈待戮的人在南方还有很多,只有等到他们意识的真正觉醒,才有可能握紧手中的刀,无所畏惧的迎上女真人的铁蹄。
网友评论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世态炎凉,人心险恶。要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不要对可预见的不好的事情存有侥幸心理。这是我整篇细细读下来的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