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唐·李商隐
引子
1993年的夏天格外炎热。这一天，海东市机修厂宿舍区一栋老旧居民楼三层的一个房间内，王小波和母亲正在进行一番对话。
“孩子，你不能上高中。”
“为什么，我上周回来，您不是还鼓励我好好学习，您不是说再困难也要供我上高中，上名牌大学吗，为什么变卦？”
“是的，我是希望你上高中，上名牌大学。可是，你看咱家现在的情况。我，我实在是供不起呀！”
王小波听完这句话不再作声，他和母亲都流下了眼泪……
01
王小波是独生子，父母在他九岁时离异，他与母亲相依为命。在王小波的童年记忆里，从他六岁开始，母亲身体就一直不好，她患有严重的类风湿性关节炎，长年累月的吃药，因为严重的并发症还住过两次医院，其中一次是溶血性休克。
这一年，王小波念初中三年级，马上就要中考，母亲的病情还算稳定，是上高中还是上中专成为摆在母子目前的问题。
是啊，供不起。王小波清楚的知道，此刻，家中不仅没有一分钱的积蓄，反而还有近两千元的外债，尽管他在海东市最好的中学，他的学习成绩也名列前茅，如果能够一直读下去，应该会有更为辉煌的未来，但现实就是如此不堪，这不是一道多选题，而是一道单选题。
当王小波明白了这一点，就没有再和母亲争辩，他返回学校，继续他的学业。
因为王小波就读的中学离家很远，从初中一年级就开始住校，王小波是学校里最为刻苦的一个，他不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孩子，他的好成绩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努力所得。
每天晚上10点宿舍熄灯后，他会点起蜡烛继续学习到凌晨，早上4点，他不需要闹钟就会自然醒来，起床后，他摸黑从床下拎出暖壶，冲泡两包方便面，吃罢便点上蜡烛开始学习。
有一次，校长组织住校学生召开座谈会，他说自己每天只需要4个小时的睡眠，校长打趣他，说他是神经衰弱，他只是回敬校长一个傻傻地微笑。
其实，王小波之所以如此刻苦，源自他身后染病多年的母亲，他常常会自问，如果我学习成绩不好，如何向生病的母亲交待？
02
第四周的周末，王小波拿着志愿报名表回了家，他需要和母亲研究报考哪所中专。
“嗯，我觉得报考一所本市的，离家近些，招生数量多的。”母亲一页一页认真翻看着可供选择的学校。
“我要上警校！”王小波很肯定的说。
“警校？能考上吗？”母亲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王小波。
“为什么不能？第一我的学习成绩应该没问题，第二海东警校就在本市，第三在所有的中专学校中，警校招收的男生数量最多。”
母亲听了儿子的意见仍旧疑虑重重，不过，她内心不希望儿子像自己一样，她希望他能有更好的平台。
经过讨论，母子俩最终决定第一志愿填报海东市人民警察学校。
03
中考一结束，王小波就找了一个离家比较近的饭店打工，他要解决家里经济困窘的问题。
在饭店后厨，王小波洗碗、刷盘子、择莱、擀饺子皮，他早来晚走，虽然只有16岁，干起活来却毫不逊色。
他一个人擀皮可以供得上三四个熟练工同时包饺子，这两下子让饭店老板娘和后厨的师傅们都赞不绝口。其实，他们并不清楚，这些活儿王小波从六岁就开始干了。
中考成绩出炉，满分600，王小波考了559分，这天中午，他向老板娘请假，说是要去了解一下招生情况。
王小波骑着她母亲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到了离家最近的一所中学。他走进教务处的一间办公室，很礼貌地敲门进屋。
“老师，您好！请问您知道招生考试办公室在什么地方吗？”
“招生考试办公室？你问这干什么？”
“我想去了解一下招生情况，我刚参加完中考。”
“你报考的是哪所学校？”
“海东市人民警察学校。”
“海东警校？海东警校都面试三天了，你不知道吗？好像已经结束了。”
王小波听完心里一沉，完了。
他又追问了一句。“可是，可是我没有接到面试通知。”
“警校的面试通知两周前就一直在电视上滚动播出。”
“哦，可是我家里没有电视。”
老师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3点半。“这样吧，我给你开个介绍信，你去试试，你是初三哪个班的？”
“不好意思，我不是这所学校的。”
“不是我们学校的？那你来填什么乱！”
“您能告一下我面试地点吗？”
“少年宫！”
“谢谢！”王小波向这位老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学校。
04
少年宫距离这所中学有大约10公里，王小波双脚奋力蹬着踏板，他在拼命追赶自己的希望。当他赶到面试地点时，已经是下午4点一刻，他满头大汗冲进了面试办公室。
一位领导模样的老师站在门内，见王小波进了门，用手拍了拍王小波的肩膀。
“小伙子，你是来面试的？”
“是的，老师。我家里没有电视，刚得到面试的消息，是不是来迟了？”
“没有，没有，不过这是最后一下午，你考了多少分？”
“559分。”
“嗯，不错，去吧，填表体检。”
05
王小波站在体重计上，旁边站着的一位老校医看了看指针，皱起了眉头。
“你的体重不够一百呀？我们的达标要求是50公斤！”
王小波没有说话，他只是用祈求的目光盯着老校医。老校医愣了一下，说道：“好吧，我写上100，算你达标！”
“谢谢！”王小波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
接下来是测血压、测视力……，最后是笔答一道问题“你为什么报考警察学校”。王小波完成了所有的项目，临离开时，老校医说：“明早7点半点还是来这里，今晚10点之后需要禁食。”
第二天，王小波早早就到达了面试地点，他看到入口处摆放着一张桌子，老校医坐在桌前，学员们排着队鱼贯而入，等着抽血化验，第一道手续是每人交30元化验费。
“30元钱？”王小波犯了难，他浑身只有5元钱。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身上只装5元钱，为的是一旦自行车胎破了，可以用来补胎，5元钱，补胎足够了。
当他走到老校医跟前时，他很为难的说道：“老师您好，我不知道需要交30元钱，我身上只有5元钱。”
“你父母没来吗？”
“没有，您看，我能不能先抽了血，再回去取钱？”
“不用了！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我家的地址，你随后把钱送来就行。”
“谢谢！”这次，王小波很大声的回了一句。
第二天上午，王小波没有立即去还钱，因为家里没有钱，而且，他想为这位好心的老校医买点儿礼物表示感谢。
他问母亲拿了机修厂发的50元购物券，到指定的商场，去逐个问买东西的顾客能否把购物券换成现金，整整一个上午，王小波终于换得了50元现金，他把30元钱装好，用剩余的20元钱买了一瓶罐头，一条鱼和一瓶酒。
第二天下午，他带着东西骑上自行车，按照地址到了老校医的家门口，他轻轻敲门，老校医开了门。
“您好，我是王小波，是来还钱的。”
“哦，请进，你怎么还买东西呀。”
“我想表示感谢，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还有，这是借您的30块钱，您收好!”
老校医把王小波让进客厅就坐。王小波问：“老师，您看我现在的情况，能被警校录取吗？”
“嗯，这可不好说，主要录不录取我说了也不算，我只是一名校医，不过按照你的成绩应该是有希望的。”
王小波和老校医又简单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06
半个月后的一个中午，王小波在家中楼下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信，他打开，是海东市人民警察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他飞奔上楼交给了母亲。
“妈，我考上警校了！”
母亲手里拿着录取通知书和王小波相拥而泣。一夜之间，母亲几个月来浮肿的双腿竟然奇迹般的消了肿。
紧接着，母亲又开始发起愁来，因为这份录取通知书上标明的学费是3000元，这该怎么办呀？王小波安慰母亲，他说：“没关系，我来想办法！”
当天下午，王小波返回了他打工的饭店，他让饭店老板娘看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然后很不好意思得提出想借钱上学。
老板娘非常爽快的答应了，只说：“孩子，没问题，你开学前来取！”
“可是，可是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够还上？”
“没关系，先交学费报到！”
“谢谢！”王小波给老板娘深深鞠了一躬。
尾声
一个月后，王小波借到钱，顺利到海东市人民警察学校报到。
四年后，王小波警校毕业，被正式分配到海东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刑警。
五年后，王小波如数还清了饭店老板娘借给他的学费……
此后，每到年节，王小波就会买些薄礼，去探望曾经帮助过他的老校医和老板娘，从未间断……
保持善良，心存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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