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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清水活得像个笑话,全天街镇人都这么想。
因为我家学堂里的师傅黄清水突然进京寻妻,所以因图提早放了暑假。
所以她大清早就偷偷从家里溜出来听她师傅的故事。
黄清水是她最喜欢的一位师傅,平日里讲课不枯燥,长的也挺白净,重点是,还是她们一堆小女生口中的“痴情人”。
关于黄清水,我倒是有许多可以讲的,其实整个镇上凡是读过一点书的有过一点远大抱负的,都有很多他的狗血故事可以滔滔不绝大半天。不过,在他英勇事迹的结尾,总是有这么一句:“你莫学他那样子,害人害己。”
当然,我不会这样讲,这样的结尾因图的阿爹不知道给因图说过多少次了,今天我反着讲,着重讲讲黄清水的好。
反正我觉得是真的好。
黄清水字子才,深中夙慧,十二岁那年在一次群英会上以一首怀古诗惊艳了天街镇诗坛,诗的具体内容我这个半个草包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当时我爹猛地推开我家私塾的大门,说什么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的人出现了,什么天街镇的希望出现了。
因为我爹收人家学生的时候经常这么说,我们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有姐姐湘吟显得很兴奋,实际上天街镇的希望是她,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黄清水被送进了我爹的学堂,准备进修一年后推举到京城。
他的个头很高,也挺瘦,在一堆矮胖矮胖的小学弟学妹中间显得格外好看。
我好几次鼓起勇气和他搭话,都被一个叫赫菀箩的小学妹打断了。
话说我真的特别讨厌这个赫菀箩,名字难写不说,性格也很古怪,因为家里有那么一点臭钱,就蹬鼻子上脸,一会子拿着竹竿欺负我们家养的大花母鸡满院子跑,一会子一个人翻墙到草木河边下伤春怀秋,这并不是最吓人的,我们都不愿意和她讲话,她还一直自我感觉良好,这才是最吓人的。
不过我们讨厌这个姑娘,有一部分是出于嫉妒。
她平常不见得怎么认真念书,但一到了考试,第一名准是她,有人把这叫聪明,有人叫作弊,我也不知道信哪一个,潜意识里信第二个。
赫菀箩的父亲是开着镇上唯一一家医馆,人人叫他悬壶先生,医术确实挺高明,赫菀箩在兼顾学业的同时,学会了看一点小病。
更加令人不爽。
于是当天才刁蛮少女赫菀箩遇上了天才温润少年黄清水,有人更加更加不爽。
比如说我,像学堂里的宗小妹,彭阿姐一样,年少时我在心里偷偷喜欢过黄清水,还意淫过他来我家提亲之类的巴拉巴拉。
但我们始终秉持封建正统思想,认为女儿家就是应该含蓄内敛,规规矩矩,把少女情怀都藏在心里。
赫菀箩可没有这样做。
她以闪电般的速度,凭借姣好的容貌俘获了黄清水的芳心,俩人居然接着就定亲了!
我相信定亲那一晚暴风哭泣的人不止我一个。
“拜托,我要听师傅的故事,你一直讲他那疯婆娘做什么?”因图有些恼怒,“听到她的名字我就恶心,赶紧赶紧,讲讲师傅的好。”
“主角因为衬托所以美丽。”我看看窗外的蓝天,嗯,一碧如洗,怪好看的。
黄清水的仕途因为赫菀箩完全荒废了。真令人高兴,不对,令人叹惋。
自从和赫菀箩亲近之后,他再也写不出致君尧舜上的句子,满脑子全是风花雪月,最后为了陪妻子生产甚至放弃了见太守的机会,他那盼儿成名的父亲气的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他母亲为逼他休妻把他告上衙门,总之,他的功名啊名声啊,在那时候全毁了。
毁的一点不剩,让很多人心中暗喜。
不过虽然讨厌赫菀箩,我还是很心疼黄清水的,好好的一个文弱书生,本可以有更大的境界,却选择了儿女私情,哎,无奈无奈。
不过难过的是我们,黄清水看上去竟然还挺高兴,他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他要当爹了,他恨不得将这个消息传遍整个天街镇,可惜我们都为他失去宝贵的机会而悲伤,或窃喜,根本没人理会他老婆生男生女,叫什么名字。
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
他老婆生下个死婴,全天街镇炸了锅。
街头巷尾都是黄清水跟赫菀箩,我打酱油的时候听庞婶扯着嗓子大喊:“克夫狐媚子”。买花生的时候听见王五爷自言自语:“这黄娃子可真真是一个惨啊。”
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去看看赫菀箩。
依旧是美人的脸庞,少了飞扬跋扈,多了贤惠气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嘛。
她还在静养中,脸色惨白。
“云间,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故友。”她抬头望着天花板,语气不清不明。他们现在住在近郊一处小房子里,是她当医生的爹给置办的。
“你知道嘛,我有时候很痛恨我自己,要不是我,清水他估计早就进金銮宝殿了吧。”
我没说话。
“或许你们都是对的。”她最后朝我露出一个微笑。
几天之后,赫菀箩抛弃了黄清水,她拖着病弱的身子,留下一封书信后,坐车进京。
这下真成了天街镇人口中的疯婆娘。
这下黄清水真的活成了一个笑话。
“怪伤心的。”因图抹抹眼泪,“真是太惨了师傅。”
“其实吧。”我清清嗓子,“我真的觉得黄清水很好,对人有礼,又疼爱妻子,可惜就因为很多很多的嫉妒,很多很多的约束,他活成了反面教材,再说了,只要那个人在你眼中与众不同,你觉得她刚好很可爱,爱她又有什么错的呢?”
因图模糊的应了一声,“其实我一直觉得林小二人很好,虽然我爹说他是狗娘养的杂种......”
“那师傅这次真的是进京寻找妻子去了,万一他妻子改嫁了怎么办?”因图意识到自己离题了。
我再次望了望天空,“他在我们这里打工这么久,总算是攒的一点钱财,现在他爹他娘入了土,他也没什么顾忌,好不容易赫菀箩来了一封书信,自然是要去看看她过的怎么样的,至于改没改嫁,我还真不知道,大概是没改吧,毕竟当时是为了官人的仕途走的,没想到她走了官人依旧没走仕途,第二天红着眼睛来我们家应聘老师......”
我和因图对望一眼,没有说话。
真心期望赫菀箩没有改嫁,这次没有嫉妒的成分在里面,年少时的不愉快早就如烟飘散了。
其实嫉妒也不是病,我们也不是圣人,勇敢承认,坦然接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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