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刺眼的光芒过后,孙凯歌有些无措地左右望了望,转了几圈,发现都没有骆一铭的身影,而刚刚他交到骆一铭手里的项链则无辜地躺在草堆里,孙凯歌几乎摔落地跌下去,猛地抓住项链,像是不快一点,他就会像骆一铭那样消失不见,他多么希望他抓住的是骆一铭。
孙凯歌有些失神地在公园里找了几圈,他用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愿意接收那个声音——骆一铭穿越了,可他依然不愿相信,于是去报了警查监控,奇怪的是,监控在孙凯歌把项链放到骆一铭手心的那一刻就黑屏了。
他像是个被福利院遗弃的孩童,在街上行尸走肉般游动。天渐渐黑了,黄白的路灯前赴后继,夜越黑,灯越亮,可孙凯歌始终看不到骆一铭的身影。
孙凯歌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骆一铭的家,十分艰难地把骆一铭失踪的消息告诉了正在收拾碗筷的骆妈妈和正在读报的骆爸爸。他不愿相信穿越的事实,但他只能这样跟骆一铭的爸妈说,尽管他十分坚定地保证一定会把骆一铭找回来,可后来长长的一段时间内,他无数次无言地承受着骆一铭父母的谴责。
他又何尝不崩溃。
三年前那个多雨的秋季,骆一铭背着一个被撑得变形的双肩包,右手推着行李箱,左手挎着一个鼓鼓的大袋子,里面装着棉被,有些艰难地举着一把藏蓝色的雨伞,独自一人到学校报道。孙凯歌坐在不远处的轿车里,等待父母去办理开学事项的时候看到了骆一铭,虽然这些东西对一个一米七的男生来说还算扛得住,可都有父母一方或双方陪同的同学里,独自一人的骆一铭显得有些辛苦,额前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骆一铭努力伸长脖子去看班级分配表时,孙凯歌无意中望见了他眼角的泪痣。直到后来他们成了同桌,孙凯歌对骆一铭的感觉,慢慢地,从一颗痣那么大,长成了全世界。
后来,他常常偷偷地盯着骆一铭眼角的泪痣,回想那个落雨的清晨。
那次同学聚会,孙凯歌的确喝醉了,可那句“一铭,我喜欢你。”却是清醒的有意的试探,亲自确定了骆一铭的心意,他开心得一宿没睡。
原本第二天是胸有成竹的,他从未想过,这个答复,他等了八年。
“杨教授,您对这次爆炸事故的原因有什么解释?”
“杨教授,您觉得这次爆炸只是一次单纯的事故,还是会给研究带来新的发现?”
“杨教授,听说爆炸当时您并不在实验室,那请问当时是您的学生在操作吗?”
“……”
凌晨三点半,杨钱钟接到警局电话就匆忙赶来了实验室,火势完全控制住以后,受伤的两名职工被送往医院。杨钱钟正打算回实验室找孙凯歌,却被一群记着堵在了门口。
消防队告诉杨钱钟,整个实验室就只有俩个人,并未发现其余伤员或尸体。杨钱钟只好对外宣称,是机器参数调节失误,是自动爆炸。
四年前,孙凯歌被保送到该校攻读硕博学位,一年前,以他的成绩本可以拿到博士学位并完成学业,可他央求杨钱钟留下他并说出了实情,杨钱钟爱(学)子心切,于是默许了孙凯歌进行成功可能性微乎其微只存在于理论上的时空隧道实验。
如今实验成功了,可他没有任何证据,任何数据,身为权威教授的他,只能对外隐瞒。
杨钱钟捡起掉在地上的完好无损的项链,长长地叹了口气。
“阿铭,醒醒,阿铭,你醒一醒——”义卿辰加重了些,摇晃着冒着冷汗,不断孟呓的骆一铭。
“凯哥。”骆一铭猛的睁开了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看了看义卿辰,又看了看斩轩,眼中的光芒凝成一滴热泪,从眼角流下,被沾湿的泪痣反着纯白的光,眸子又开始暗淡,昏了过去。
这些年前前后后做了无数个梦,有甜的有苦的有平淡的,可当骆一铭眼睁睁地看着烈火一点一点窜过孙凯歌的胸脯,鼻梁,眉梢,和头顶的最后一根碎发,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身心俱累,他想跳进火海,紧紧地拥抱孙凯歌,分享他的一半痛苦,可他动不了。
国医和国师为骆一铭诊脉施法后,确认其无大碍后,义卿辰也舒了一口气,他轻抬右手揉了揉太阳穴。
侍从一过来禀报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子时才睡下,寅时便被惊醒,辰时还得召集国臣商议国事,近期哪厥国蠢蠢欲动,开疆扩土之心一仍旧贯,几次骚扰国界百姓,义卿辰想一举攻下哪厥,奈何国力不堪,他本就无争夺之心,因此与他国疏于往来,若倒戈相见,定会害苦了百姓,为此义卿辰亦是忧心忡忡。
“国上,您先回寝殿歇息,若是不放心,属下在此守候便可。”
义卿辰来得匆忙,倒没太注意到斩轩:“哦?阿轩何以在此,我并未唤你。”
“属下本就睡得不深,见国上走得匆忙,便随来了。”斩轩依旧躬身。
“如此说来,便是我的不是了,扰了阿轩清梦。”见斩轩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义卿辰轻声补充道:“好了,国师说他出了身汗,已无大碍,你随我回寝殿吧。”
孙凯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根据屋内陈设,他可以断定,自己穿越成功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床,稍稍移动,就发现右腿传来一阵巨疼,这是一个六旬大爷从门外走进来。
“年轻人,你可醒了。”大爷将一碗绿色的汤水放在床头。
“哦,这位大爷,谢谢您救了我。”
“无妨,老朽十分好奇,公子可是国上失散多年的挚交?”
“何出此言。”他尽量用尽所知晓的古字。
“若非如此,国上何以重金寻你?”大爷将碗端起来,递给孙凯歌:“老朽不才,却也懂得些药草,你且服下,明日我便送你进殿。”
“送我进殿?为何?”孙凯歌没来由得幻想他是不是被当做什么细作探子叛徒之类的,毕竟,他不一定有电视剧里的主角光环。
于是他从大爷口中得知,昨日他们的皇帝发布文昭,重金寻一衣着奇形怪状之人,此人对他十分重要。听大爷的语气和内容,危险系数并不大,而且他腿摔断了,也走不了,于是便想着进殿也好,与皇帝搞好关系,找骆一铭就更容易了,想到这里,他忽然奢望,会不会是骆一铭拜托皇帝找他。
想到这儿,他再也待不住了,顷刻便请求大爷带他进殿。
“参见皇上。”孙凯歌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那日义卿辰将骆一铭从噩梦中叫醒后,骆一铭一直昏迷着,他在想,如果能把他口中的“凯哥”找来,他一定会更快好起来。文昭发出后,无数的人带着一些衣着“奇形怪状”的人前来领赏。甚至都有些人真的穿了与骆一铭类似的衣物,修了短发。只有孙凯歌主动说出了骆一铭的名字,眼中满是期待和紧张。
义卿辰试探地说让他进去时,他刚迈出一步就跌了个踉跄,义卿辰看着他忍痛爬起来,结果拐杖匆忙地小跑进去,他带些羡慕地欣慰地笑了
孙凯歌猛的冲到帘子前面,他缓缓地掀起帘子,他一开始都没能认出来,以前脸蛋总容易泛红的骆一铭,此时脸色苍白,嘴唇都没什么血色了,他又黑又长的头发披散在俩侧,被人整理得很好,颇有好几分美男子的气质,还有那颗泪痣,像是溢出眼眶的星辰,孙凯歌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骆一铭,从来没见过这么憔悴的骆一铭。
孙凯歌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不只是因为痛,还是激动,他竟哭了。缓缓地坐到骆一铭的床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哽咽地说:“一铭,我来了。”他将自己的整张脸埋在骆一铭的手背,一字一顿地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后来的三天,孙凯歌整日整夜地守在骆一铭身边,他的腿已经渐渐恢复了,骆一铭的气色也有了些许好转,可就是醒不过来。
晚间,义卿辰设宴款待了孙凯歌,孙凯歌再三感谢他,他即救了他的一铭,又让他找到了骆一铭。他记得乾卿国的酒十分美味,没什么泡沫,但他没喝多少,后来好像做了一列很长很长的火车,从凤凰到拉萨,他抱着他的一铭,一路上,睡得很香。
孙凯歌睁开眼睛,猛地像四周望了望,看见骆一铭依然静静地躺在他身边,他舒了口气。
这里并不像乾卿国的宫殿,孙凯歌正打算下床看看情况,忽然听到了八年未曾听到的声音。
“凯哥,我终于醒了,你知道吗?做梦的时候,我都看不到你。”骆一铭艰难地抬起一只手,孙凯歌立刻握住了它。
孙凯歌忽然鼻子一酸,原来,这些年,骆一铭一直把做梦和现实颠倒来过:“没事,以后啊,不论是做梦,还是醒来,我们都一直在一起。”他缓缓地将骆一铭扶起来喂他喝水,然后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孙凯歌将脸贴在骆一铭头上,过了许久,他像是自言自语道:“一铭,我好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他手指不断在骆一铭手背上缓缓地摩擦,好让骆一铭时刻感受到他的存在。
孙凯歌微笑着闭上眼睛,他听见骆一铭含糊不清地说:“回答过你很多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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