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一本书,里面说一个六十几岁的女人,每天晩上睡觉前,掰着手指头数她这一生当中有多少个男人。
1)
房门半掩着,里面亮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洒满了房间。就在这模模糊糊的灯光中,女人从半掩着门外进来。她刚刚从这房间里出去看女儿是否醒来,女人站在女儿的房门口往里面窥视动静,凭借母亲的感觉可以闻到女儿均匀呼吸的鼾声。女儿睡得正香,女人放心地又倒回来。
这是天微微亮的一个清晨。
女人脱下衣服,重新换上长裙样式的睡衣,睡衣领口低开一直到胸口。男人在床上躺着,半睡半醒。
女人去了洗潄间洗漱完毕,出来时站在木橱镜子前面,微微侧身,姿态优美而端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映照在镜子里的男人说道:
“我看过一本书,里面说一个六十几岁的女人,每天晩上睡觉前,掰着手指头数她这一生当中有多少个男人。”
“数过来没?”男人睁开眼,看着女人问。
“她把两只手的手指都算上,还是数不清。只好把她丈夫的手指拉过来一起数。”女人噗哧一声笑了。她呶了呶嘴,往镜子里的男人情深款款地看过去。
“这样的书,净教坏女人。”
男人让女人的诙谐也逗笑了。
女人用手把披在脸颊上的头发拢了拢,笑着再说,“现在我有三个男人。第一个男人让我恨;第二个男人,说不上来;第三个男人我想是我这一生的至爱了。虽然这个男人不属于我,但我得到了他,他很明白我的需求。用一句话形容来我和这个男人,就是‘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现在拥有’。”
“辛苦你了。”男人善解人意,风趣地说。他微微闭上眼睛。
“让你折腾了一个晚上,感觉还是不够。是不是寂寞得太久了?”女人重回床上,躺在男人身边,温柔地把头偎在男人胸前。
“要是太孤单的话,就多来冬塘,多来牛家塆,多上牛姥山。我们周家欢迎你。你也可以上碧泉湖住一些日子,当作静心。我已经跟云子说了,你在绣楼的房子固定下来。你和苏姝苏如,随时都可以来住。愿意的话,也可以带上老赵。”
老赵是女人的丈夫,比女人大二十一岁,战争年代断了一只胳膊。女人是二婚嫁给老赵的。大女儿苏姝是她和第一个丈夫生的,二女儿苏如是女人和现在的丈夫老赵生的。昨天早上,女人带着十五岁的大女儿来冬塘牛老山国家森林公园赏枫叶,住在年轻男人的老宅:牛家塆周家府邸。
“怎么可能带上老赵呢?要是我请你去我家吃饭,和老赵喝酒,你会去吧?”女人回答道,把手搭在男人身上抚摸着。
“那样欺人太甚了。”男人闭上眼,轻声道。
“你不要对我太好,太好我会缠上你的。你不怕吗?”女人显出女人的亲昵,用手抚摩年轻男人的胸肌,张开口用牙齿轻咬着年轻男人胸前的肌肤。
“你是我姐,我怕什么呢?”
“你不怕我不愿再作你姐了吗?”
“我相信姐。”
“也是。如果你不相信我,你也不会应承我。”
2)
女人是年轻男人大姐的同窗好友,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少女时代女人常来年轻男人家里玩。
年轻男人长得面容俊雅,饱读诗书。少年时是冬塘有名的乖孩子。他的父亲周瑞年是冬塘区委书记,曾祖父是民国时期的员外,过去家里办过私塾学堂,是冬塘的名门望族。
那时,女人很喜欢这个比自己小七岁的年轻男人,视他为自己的亲弟弟,对小时候的年轻男人宠爱有加。常常用自己的零花钱卖饼干、糖果给他吃,也把自己看的小人书、连环画、革命小说送给年轻男人看。
在过去二十几年的时间里,女人和年轻男人时常的衣香鬓影里俨如姐弟。如今女人和年轻男人躺在床上,在一夜的共枕同欢的纵情之后,享受耳鬓厮磨的缱绻。
“你太太怎么没来?”女人动了动,侧过头问年轻男人。
“她不是家乡人。”
“我想你应该多带她来。”
“她对乡下没兴趣。”
年轻男人回答女人说。他的妻子是大都市长大的姑娘,他们在部队认识。三年前年轻男人从部队转业,自营公司,妻子在他公司主管财务。前二天年轻男人从遥远的北方城市来到老家乡下度假。但前后也仅仅只有三天的时间,他明天一早就得走。
女人没吱声,顿了一会儿她问:“我见你太太?到时候不会尴尬吧?”
“只要你不尴尬。”
年轻男人回答后,女人沉默下来,她知道躺在男人身边问这个男人的妻子,不能刨根问底。
“你把我骨头架子全弄散了。”隔一会儿,女人显得有点儿调皮地说。
“对不起。躺着好好休息吧。”
“我们太疯狂了。你让我这个做姐姐的丑态全给露出来了吧?一生一世——一次。”女人把最后两个字故意用加重的语气说。
“那地方痛吗?”男人故意问。
“那儿结实得很。乳头有点出血——我是不是很淫荡?”
“我看看。”
女人解开衣服,把白皙丰满的胸脯露了出来。女人的身段很匀称,乳房浑圆坚挺,不像是生育过俩个孩子三十岁出头的母亲。男人用手轻捏着女人大而突显的乳头,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没看到有裂缝。
“你的乳头好大。这是不是代表很健康?”年轻男人微歪着脑袋,看着女人问。
“好像没这种说法。你看过几个女人的乳房?雨秀的也看过?”
雨秀是女人同学,是年轻男人的大姐。
“看过,妈妈和大姐喂奶的时候看过。”
“别扯到妈妈姐姐身上,好扫兴。”
“你不是在问吧?”
“人家说,女人到了四十几岁就没有了。我想这一晚上,把我后面二十年的都做完了。”女人动了动,还是把自己贴紧男人,“我就喜欢这样,暖乎乎的感觉。”女人说着把手伸进男人的肚腹上,一把抓住。
“你身体很好,还可以用三十年。”男人说。
“老赵越来越不行了。他不光是一只手的问题,这个也有问题。”女人用手摇了摇,再说,“或者说完全不行了。”
接着女人告诉男人说,十六岁上,绘画的老师请来一个岁数和老赵一样大的男人作模特。
“那是我第一次见男人的身体,在那种地方,那么多人,真是羞死人。我偷偷地看大家一眼,不管男同学女同学都红了脸。”
女人说,哧哧笑着把自己的身体往下缩,“以为只有女同学害羞,原来男同学也会难以为情。现在我要好好仔细打量打量。”
“你们经常这样看男人吗?”男人睁开眼,看着女人问。
“什么经常?只是现在思想解放了,可以公开画人体写生。就是经常看,也不可能有这么仔细看啦。”这时候女人把自己的头,伏在男人的肚腹上。
“我以为你们画画的,也是这样趴在男人身子上看。”
“那就不是画画了。”女人回答说,还是用手摇了摇,喃喃自语道,“你就这样一起一伏的吗?我看它嘎达嘎达跳动着呢?我就觉得很奇怪。”女人仔细地打量,她感觉十分好奇。
3)
女人谈到年轻男人小时候的样子:光着身子在屋后檐下洗澡、冬天里戴着一顶蓝色的耳罩棉帽把糸带含在嘴里、像个女孩子一样总是一个人坐在自己房间看书……
“有几次我把咽到嘴里的肉吐出来给你吃。真没想到你竟然一口就吃掉了,还是那么津津有味地吃。”
说到这,女人咯咯地笑起来。
“我怎么没看到呢?”
“我当然是偷偷摸摸地。要是你看到了,你会吃吧?我想你一定会。”
“不会。我姐咬了一口的东西我就不会吃。”年轻男人坚决否认。
“我不是你姐了嘛。”
“可是小时候我一直把你当做姐。”
“你就哄哄我嘛。”女人爱抚着年轻男人的眼睑,并亲吻了他。
“你是我姐呀。”
“我现在是你的女人了。”女人还是温柔地把脸投在年轻男人怀里。
女人现在讲述年轻男人小时候的故事,也是回忆自己青春岁月里的过去。
女人性格开朗活泼,有着健康的身体。过去在她们女知青中,是个优秀的姑娘。就是现在女人虽然二婚,并没有改变她这一切,走在路上,她爽朗的身影,像只轻盈的燕子。
年轻男人压根儿没想到,自己一直视如亲姐姐的这个女人,会在今天夜里成为自己的女人。
现在躺在床上,聊的再也不是当年姐弟俩之间的正经事。女人又兴致勃勃把手伸向年轻男人的肚腹上。
“前面俩个男人没有这么仔细看过?”男人轻松地笑了一声问。
“第一个躺着象僵尸一样,那是彻头彻尾地履行职责,为了完成生育任务。第二个男人,我提不起兴趣,他也没什么感觉。开始我还怀疑他作为一个男人,是否还有男人的功能:四十几岁,未婚,处子之身,就是再好的钢筋恐怕也发霉了;还好,没有完全报废,擦了擦生了个女儿下来。但最终结果还是不行,现在差不多报废了。”
“你是说他那个不中用了?可怜的女人。”
“你可怜我?那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记住,钥匙挂在你的裤腰里,我的家门热烈地欢迎你的随时光临。不要让我去请你,至少不要让我三番五次地去请你,要我那样去央求你,我会很痛苦焦虑的。”
“你倒好幽默。”
“好捧。我就喜欢。好吧?你得答应我。”女人使出力气攥住,“他就不行,兴趣一来,既很扫兴又很烦人。”
女人还在说她那个五十几岁的丈夫。也许她是在为自己的偷情寻找开脱的理由。
“唔。不过得小心点。”男人说。他不愿意在自己的家乡露出什么马脚。
“我知道了,不会让你难堪。”
女人说过之后,换了一个姿势,把自己的手移上男人的胸前,柔声道,“就这样让我好好抱着,等我醒来,听话啊。”女人梦呓般,她闭起了眼睛,一脸非常沉醉于满足的样子。
女人在自己身上喁喁私语的时候,年轻男人好几次睁开眼,默默地望着伏附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女人。
女人太久没有得到慰籍,需要男人的滋润。女人二次的婚姻在精神上造成了极大的困惑,也留下了无限的空寂。年轻男人相信,女人的这种感受,犹如一个冬季没有进食了一头饥肠辘辘的狼。
现在的时光,现在的风花雪月。只有在这个时候,女人才能忘记因空寂所带来的苦涩,甚至痛楚,同时也感受到从来没有过的无比的幸福和自豪。如今,它具体表现在男女之间最高层次的心身融合的情爱中。
“几个月半年一次都不行。这就是年龄差距。也难怪他,过几年就是六旬的老人了。”良久,女人长吁一口气,又说起自己的丈夫,带着过往的遗憾,似乎陶醉于现在梦境中。
“所以你一有空就到外面撒野,看能不能捡到一条野汉子。”男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嗯,这不就是了吧。”女人哧地一声笑着,故意用力往男人身上挤了一下,柔声道,“多住几天?在这里?在乌浟?算我求你。”女人把搭在男人胸前的手想要抓住,但什么也没抓住,还是叉开五指搭在男人的胸前。
“好。我后天走。”男人回答道。
“嗯。那我谢谢你了。”女人再往男人这边挤了挤,伸长手臂箍住男人的身子,幽怨地告诉男人说,“老赵说,下一辈子让他和我一样大,不要去战争,两只手齐全,他多读书,也会画画,和我一样,也是个不错的老师。我想要是下一辈子他还是老赵,我想也不会嫁给他。”
女人的丈夫老赵,一直单身,四十三岁上与女人结婚。原来与女人在同一单位,在公社食品站管仓库。现在早已退休,在小城开一间五金店。
“我想睡了。”男人迷迷糊糊地听完女人的话,惓怠地说。
“你睡吧。”
“你把我箍得太紧了。”
“那就给你松绑吧。我要把你捆在我身上带走。”
女人动了动自己的身子,把手臂从年轻的男人身上挪开,说道,“不过,以后你得常来我家来坐坐,热烈欢迎,随时都行。钥匙挂在你腰上,已经说了二遍了。你得记住了。”
“你家就在这里吗?”
“嗯。”
“要是让我进去看看,去坐坐也无妨。”
女人哧哧地发出轻微的笑声,她惬意无比,心满意足。男人闭上眼睛不再言语,昨晚折腾了三次,他真的疲倦了。
女人挪开自己的身子,用柔和的声调为年轻男人朗诵一首诗来。像是一支舒缓的催眠曲:
“今夜,让我与你执手相约,让我的指尖在你头顶滑落,轻轻梳理你一头的秀发。然后站立成一对相思的树,彼此凝望。在你晶莹的泪雨滚过后我的眼角,也会生长出忧伤的花朵;花瓣纷纷陨落之后浇灌出茁壮的连理,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
年轻男人很快进入睡眠状态中,女人把自己的头重新附伏在男人的臂弯里。
女人心里清楚,这一天将会成为自己终生难忘的记忆。或许它将给自己以后的生活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他们之间这种情欲并非只是在激情迸发的这一刻。当然也毋需要有前因,也既不会有后果。在岁月的长河中,女人的世界是一叶孤舟,眼前纵使一度春霄,沉舟侧畔,一旦年轻男人远去,也就犹如千帆已过。
纵使碧水环绕,岸边山花烂漫也留不住。
情人(2018-9-23 中秋 摘自 冬季恋歌 11 选段)
网友评论
“我想用电影去关心普通人,首先要尊重世俗生活。在缓慢的时光流程中,感觉每个平淡的生命的喜悦或沉重。
我的江湖式扎根在现实生活跟这种日常场景里面的。因为对我来说,准确的写出中国人的生活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