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坑,是永远填不完的

作者: 长情呐 | 来源:发表于2018-03-31 15:26 被阅读65次

    文/长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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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要去哪?”

    “带她回家。”

    徐师傅走了,杨庆宇心里一阵接一阵地揪着疼。

    回到售票厅,新来接班的小李看杨庆宇怅然若失的样子便问:“师傅,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只是,你错过了一个好故事。”

    杨庆宇远远地望着门外,晃了晃茶杯,茶叶浮浮又沉沉。

    01.

    三月的N城依然是冬天的气息,阴雨绵绵不断,路上的行人包裹着厚重的大衣,脚步匆匆来去。

    杨庆宇把茶杯灌满水,已经泡过几次的茶叶被滚烫的开水冲击浮浮又沉沉。大厅的时针即将指向五点,终于快下班了,杨庆宇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是做铁路公安实习生的第一天,岗位被安排在火车站的售票大厅。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看到同岗位带自己的徐师傅还没走,为了留个好印象,杨庆宇放下杯子又在大厅内外巡视了一圈。“哥哥、哥哥。”杨庆宇转过头,是个神色慌张的女生。“自助查询台那儿有个可怕的女人,我的东西被她压着了,我不敢拿。”

    呵,我倒是要见识见识有多“可怕”。杨庆宇默默想着,正了正警服的领口。

    距离查询台还有七八米就闻到了一股恶臭。电脑面前的人斜挎着一个布包,头上裹着长长的围巾,身上衣服脏得分不清是什么颜色,脚边堆着两大个塑料袋子。

    杨庆宇让求助的女生站在原地,自己大步走过去。“这位女士!”杨庆宇拍了拍女人的手臂,只见她拄着下巴自顾自地操纵鼠标,没有反应。看到她手肘下压着的粉色文件包,杨庆宇提高音量又叫了两遍。

    眼前的女人慢慢直起身子,浓烈的恶臭味扑面而来,杨庆宇顿时感觉到胃部泛起酸水。转过来的脸被污迹斑斑的口罩遮挡着,空洞的眼神没有对焦,杨庆宇看得心里发憷,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腰带上的电棍。

    徐师傅快步走过来,一把拿起台面上的文件包递给后面的女生。女生走后徐师傅让杨庆宇下班,见他有些犹豫,徐师傅指着“可怕”女人说他会处理。

    杨庆宇拎起包一直到跑出火车站才停下来,他扶着路灯大口大口地喘气,刚才钻进肺里的那股味道让他觉得快要窒息。

    02.

    连续三天见到后,杨庆宇对这个“可怕”女人颇为好奇。大概下午四点左右,那股刺鼻的味道又传来,自助售票区一个角落的人纷纷散开,杨庆宇过去一看,果然是她在那里。

    女人在售票机上不停地按,显示屏上留下了一个个黑色的手指印。杨庆宇的好奇心最终战胜了恶心劲儿,他试图去跟“可怕”女人对话。

    “你好!”杨庆宇鼓起勇气站到她旁边。

    没有反应……

    “你要去哪儿啊?”

    没有反应……

    “要买票吗?”

    女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见她给了回应,杨庆宇便更来了兴趣。“你每天来弄这个机子干嘛?”

    女人的声音很沙哑但急促,“别人都能用,为什么我不能用!”

    杨庆宇一下子噎住。,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为什么不把脸露出来?”

    “我很美,你们不能看。”女人双手胡乱地拍打着售票机叫起来。

    杨庆宇先是一楞,随后乐出声来:“好好好,你很美,我不看我不看。”

    “下班了还不抓紧回去!”徐师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着他严肃的样子,杨庆宇瞬间收敛了笑容,“噢噢,师傅再见!”说完就努力迅速地在师傅的视线里消失。

    03.

    “师傅,那个女的每天都来啊?”后一天刚上班杨庆宇便跟许师傅问到。

    “都来了五六年了。”徐师傅晃了晃茶杯,茶叶浮浮又沉沉。

    “为什么要来这儿呢,每天一趟跟签到一样?”

    徐师傅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可怜啊,脑子不正常。”

    “看着还年轻啊,真可怜。”

    徐师傅呆呆地望着门外,没有说话。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尖叫哄声,徐师傅和杨庆宇连忙过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脱得浑身精光,拍拍自己的屁股“嗷”了一声便在大厅里跑起来。徐师傅上去三招两式把男子按住押到大厅最角落里,杨庆宇用两个手指勾起地上的衣服跟过去。徐师傅瞪着男子仿佛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男子一边“嘿嘿嘿”地笑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套衣服。徐师傅大声呵斥:“再敢进来弄死你!”男子依然“嘿嘿嘿”地笑着,但是转眼就跑出了售票厅。

    而杨庆宇似乎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可怕”女人来的时候徐师傅不赶她出去。“可怕”女人每次就捣鼓几下查询台的电脑和售票机,别的什么也不做。比起在地上拉二胡的、裸奔的、掐别人屁股的……她丝毫不具备干扰群众的能力,或者说丝毫没有兴趣。对这位“老顾客”,徐师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来,徐师傅会站在她旁边不让别人靠近;她走,徐师傅会拿棉球和酒精把她碰过的地方全都擦拭一遍。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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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庆宇休班那天正好赶上要交报告文件。顶着倾盆大雨刚进售票厅两个窃窃私语的保洁阿姨便凑上来:“徐师傅真是好人咧,这么多年要不是他,那个娇婆娘早死的咧。”

    “什么娇婆娘啊?”杨庆宇一头雾水。

    保洁阿姨换上一副嫌弃的表情:“就是每天来这里又脏又臭的女人咧。”说完朝旁边撇撇嘴。循着方向看过去,杨庆宇发现徐师傅站在那儿,“娇婆娘”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还是那块围巾和口罩,几缕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不停地往下滴着水。顿时、一股黏稠的腐烂味道袭来,从鼻腔里一直呛到胃里,无法控制的恶心劲儿不断往上翻滚,杨庆宇冲出售票厅开始呕吐。

    徐师傅递了瓶矿泉水给杨庆宇,随后点燃了一支烟,“她叫何娇娇。”徐师傅淡淡地说。

    “七年前的大年三十,她们一家开车回老家过年,下雪路滑出了车祸,惨啊,人救活了,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醒过来就变成这样。”

    杨庆宇顺了顺嗓子,“她的家人呢,不带她去治疗吗?”

    “治啊,前前后后找了一年医生,没有用的。”

    “可也不该天天来这儿啊!”

    徐师傅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不晓得从哪里听来一句’买火车票回家’,就找到这里来,从第一天到现在,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杨庆宇忍不住朝女人那边看了看,心头一紧。徐师傅吸完最后一口烟,脱下大衣过去披到女人身上。

    杨庆宇感动于徐师傅“规矩”里的小善意,同时也为这个女人悲哀。

    05.

    很快,一年时间,一晃而过。

    杨庆宇和几个保洁阿姨也像徐师傅一样,经常把吃的分给“可怕”女人,并且她也接受。

    “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现有报警称在售票厅放置了炸弹,在大厅左侧门后方,一个蓝色编织袋,蓝色编织袋,警力援助正在赶来,要求配合组织旅客安全撤离……”对讲机里声音刚停下,一队消防员就冲了进来。确认是炸弹后,通知撤离的广播响起,徐师傅和杨庆宇大声叫喊着:“快跑!有炸弹!快出去!”场面混乱成一团。

    人的求生本能是无比强大的,不到一分钟整个售票厅只剩下拆弹人员和几只散落在地的鞋子。这一刻,杨庆宇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一眨眼的功夫,一个头裹着围巾的身影从警戒线下钻了进去,好像感受不到周围发生着什么。正当杨庆宇犹豫要不要叫她的时候,徐师傅一个箭步冲进去了。

    杨庆宇永远忘不了那个画面:徐师傅拽着“可怕”女人拼命往外跑,女人扭头一直看向大厅的双眼亮晶晶的,口罩严严实实地捂着嘴巴但是声音很清晰,她在喊:“回家!回家!”

    三天了,她没有出现。

    五天了,她没有出现。

    十天了,她没有出现。

    炸弹没有爆炸,“可怕”女人却没有再来过。

    徐师傅请了半个月假,回到售票厅是跟杨庆宇告别。

    “师傅你终于回来了,我跟你讲,那个女人那天被你拖出去后到现在也没来过了。”杨庆宇满脸新鲜地说到。

    “她再也不会来了。”徐师傅的声音有些疲惫。

    “为什么啊?”

    “当时刚把她拉出车站,她挣脱开我的手往马路上跑,大货车开得快啊,没人救得了。”

    杨庆宇心中“咯噔”一声,“她这一辈子真是,太难了。”

    “我也要走了,手续已经办完了,今天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的。”

    见杨庆宇疑惑的眼神,徐师傅接着说:“八年前,娇娇坐的车,是我开的。”

    “所以你是她……”杨庆宇脸上写满了震惊。

    徐师傅眼里渐渐蒙上一层雾气,“她是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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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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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你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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