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饿醒,头疼欲裂,晃去厕所洗了澡,领着戈丁出门觅食。
钻进便利店,要了一盒好炖,口感不佳。又要两个包子,半生不熟。随口抱怨两句,被婀娜多姿的店员反击,这里不让带狗,你带了,还尿了。餐食应该好吃,我疏忽了,但吃不死人。总之,你我都犯了规,再矫情就贱了。
她说的有理,我瞪了一眼不争气的戈丁,默默收拾完残局,逃之夭夭。
与戈丁对骂,败下阵来,盛怒之下拐进了一家阴森森的早点铺。
一老一少两个坡脚冷若冰霜问,几屉包子,几碗粥?
我答,两屉包子,两个鸡蛋,一碗馄饨,一张油饼。
小姑娘摆弄着辫子嘟囔,你有病吧,耳背?只有包子和粥!小米粥,自家的小米,特养胃。狗也能喝,但得自带餐具。看你们也没带,用我们的也行,额外给一块钱清洗费。
我还没说话,戈丁抢先呜呜叫了两声。小姑娘随即喊道,两屉包子,两碗粥。
我闲问,包子什么馅?
小姑娘答,你傻吧!馅当然得是猪肉大葱才够味,自家的猪,自己的葱,香飘万里,比姑娘的胸脯子还带劲。现包现蒸,十五分钟,专治心急无品的蔫儿人。
我忍着话意,不再吱声,闲看了两眼风景,发现挂在墙上的寿衣做工颇为讲究。从我身边经过的老头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老板是个手艺人,本分,木讷,死心眼。租金比其店面地便宜不少,过了凌晨就可开张,早上九点前必须关门,收拾利索,否则重罚,说是会影响风水。我不信这些,但我信大家都不易,出来混口饭吃,脸面还是要顾及。
我点点头,觉得老头拧成一条龙的眉毛很逗。
包子上桌,热气腾腾,葱味略大,肉香略淡,口味一般,但戈丁还是狼吞虎咽瞬间消灭掉一屉半。正喝着粥,一位姑娘骂骂咧咧的打着电话在我对面坐下,要了一屉包子一碗粥,舞动修长左手来回抚摸着戈丁。
狼狗成了宠物,别扭的一塌糊涂。
姑娘挂了电话,说,这狗底子不错,可惜缺少滋润,禁锢情欲是反人类罪。
我说,它曾是条警犬,干了一年被淘汰。抑郁了好一阵儿,这才刚缓上来。
姑娘说,怪不得灵魂如此干瘪。入错了行,地狱天堂。
戈丁像是遇到知己般缠着姑娘的腿蹭个没完没了,一时间,黑色的狗毛和黑色的打底裤交相辉映,衬托的我像是傻子般无措。
姑娘笑盈盈的喝了两口粥,挂断响个不停的手机。恍然间,一胖一瘦两个男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骂了句哎呦我操,抬脚将姑娘踹翻在地,扑上去撕打。戈丁目露凶光,狂吠着张嘴想咬,可最终没敢下口,旋即被凳子砸烂了眼角,委屈的看着我嗷嗷惨叫。
我狠狠搓了把脸,攻其不备,用醋瓶将两人开了瓢。对方如梦方醒,举着凳子朝我袭来。我也懒得躲,索性硬碰硬和对方干了起来。
好在,两败俱伤的场面很快被老头手中油腻腻明晃晃的砍刀制止。
对方留下一些俗套的狠话扬长而去。我讪笑着说,好久不动手了,略显生疏,好在本能还在。
老头拧着眉盯着我看,说,小本买卖,经不起折腾。我报个数,你看愿不愿意赔?五百,四百买老板新做的寿衣,一百赔我的损失。
我掏遍身上,只有一百多点现金,问能不能刷卡或微信支付。姑娘拿出六百拍在桌上,说,我的事,我了。
老头拿过五百,说,慢走,不送。
戈丁耷拉着尾巴先出了门,我和姑娘不紧不慢跟上。
天渐亮,风软了些。姑娘说,你请我喝顿酒,算我谢谢你。
我说,家里还有三斤牛羊肉两袋鱼丸以及若干蔬菜,凑合着够吃顿火锅。
姑娘说,关键得看蘸料!
我说,聚宝源的,凑合吃。
酒肉下肚,姑娘话渐多,跟戈丁也分外亲昵,冷不丁的一挺胸,问我,哥,你猜猜我从事何种职业?
我沉默。
她说,你猜的没错。但我其实是个音乐家,钢琴弹的特棒,不信我给你来一段。说着将两个手机摆在一块陶醉的弹了起来。
别说,还真挺起范儿。
玩了一会儿,姑娘有些意兴阑珊,自顾自又干了两杯,说,北京真他妈冷,比东北还冷,脆生生把我冻成一个傻逼。我来北京其实就是为了给孩子们买一架钢琴,真的钢琴。结果赚够了钱回去发现楼没了,只能回来再赚钱盖楼。好不容易赚够了钱,回去一看,人没了,真他妈逗。我跟男人说,我想结婚。男人说,我好不容易调到镇上,当上一校之长,得注意影响。我跟我妈说,我想结婚。我妈说,你大哥二哥还没结,你先结,不合适。家里缺钱,但不能无后,更不能事事都沦为笑柄。钱算管你借的,死之前一定还。我跟我家的狗说,我想结婚。我家的狗跑去咬烂了男人的腿,被炖成了一锅肉。我开始学着沉默,学着思考自己要什么。结论是,我要在村后的池塘边盖一幢楼,养一群狗,生机勃勃的活着。这是我再回北京的全部意义,我承认自己是个傻逼!
我说,纯粹吗?
她说,还行。
楼上响起不温不火的电钻声。我们又喝两杯,各自醉倒,醒来时天已擦黑。
姑娘炸了辣椒油,下了两碗面,大汗淋漓后泡了长长一个澡,离开时认真拥抱了我。我的心一松一紧,想起昨夜离去的姑娘,觉得生活如梦似幻,有想骂街的冲动。
我问戈丁,你想念雨果吗?
戈丁懒懒翻了个身,白了我一眼,挤出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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