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恒毋宁一死,也绝不行有辱门风之事,你这满嘴龌龊,休得再言!”
沈恒也醒得些事,知他是要撺掇自个去做那不知羞耻的小倌儿,顿感斯文扫地,全不管这人凶恶,怒斥道。
口水溅到脸上,小陈哥却不怒反笑,继而道:“古来才子佳人,风花雪月,乐在其中,龌龊之人,才作龌龊之想。沈秀才怕还未经世事,切莫一叶障目,错失了逍遥。”
这等肮脏不堪,从他嘴里出来,却似在情在理。
如此巧舌如簧,沈恒竟一时半会无从驳斥。
小陈哥见他语塞,以为有门,忙凑近些,一脸谄媚,添油加醋道:“沈秀才只管放心,陈某定为你择几个风姿绰约、腰身婀娜的女客,包你快活哟。”
目露淫靡光,脸挂浪荡笑。
沈恒还是童子身,被他说得脸热心跳,呼吸也重了。
小陈哥觑眼打量,心中有了数,嘴上更是不把门了,撩拨道:“你是不知,陈某相熟的贵人里,有位财主家的爱妾,那叫个白肌胜雪、柳腰桃臀,声如黄莺、气若幽兰啊,尤是那胸前两团柔峰,直令人神魂颠倒,欲罢不能哟。”
他说到半截,还不忘舔舐嘴唇,猛吞口水,如狼似虎般,仿佛那女子此刻就在眼前。
沈恒直觉心怦怦的就要跳出来了,埋头不敢看他。
“尚不止如此,那小妾得财主老爷专宠,岂会只因如花貌美?也不知从何处习来的床第之术,直教那年过半百的财主老爷月半不肯下床啊。要不是怕年纪大,劳累过度,中风害了性命,小妾准保叫他温柔乡里不知返,咬定巫山不放松啊”
小陈哥极尽淫语之能,撩得年纪轻轻的沈秀才心花怒放。
可不经意抬眼,看到堂中灵台上父亲的牌位,肃穆音容复现眼前,振聋发聩般,沈恒陡然醒转。
“你休得多言,乱我心神!沈家虽不算得名儒世家,可也是代代清白,在下宁可站着死,也绝不与那浪荡女子床笫苟合,坏了文人气节!”沈恒义正言辞,慷慨激昂。
小陈哥看他决然,如意算盘落了空,心头火起,脸刷地冷下来。
“不知好歹!陈某看你文弱,又还孝顺,心生怜惜,才许你条别人求都求不来的香艳生路,没成想,你竟如此迂腐。”
小陈哥生如寒铁,锥心刺骨。
“既如此,敬酒不吃,那就别怪陈某不给逝者留情面了。”他斜眼看看灵牌,狠声道:“女色你不选,那只能将你送去陈某相熟的几位贵客那儿了。”
“什么贵客?去那儿作甚?”沈恒诧异问道,只是听他语气,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
“嘿嘿,他们的身份,也无甚稀奇,各条道上的都有。唯独有个共同的喜好。”小陈哥狞笑道,火光映在侧脸,邪异之极。
沈恒莫名忐忑,撇过脸,不敢与之对视,怯声道:“是何喜好?”
“他们都是男子,却都独好男色。”
小陈哥阴恻恻的声音里,犹有些疯狂的兴奋,似柴火堆里的噼啪作响,随时都要炸裂般。
沈恒如遭雷击,莫名地,夹紧了双腿。
脑子里氤氲作响,心里怕极了。
“你。。你。。不知羞耻”他指着小陈哥,全身发抖。
“天堂有路,你不肯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投,能怪得谁?”小陈哥冷冷道。
柴堆的火势不曾减弱,沈恒的身子却阵阵发冷。
“你怎敢如此肆意妄为?岂不知我新宋律法严苛?”沈恒强自镇定,他心知自己不能乱了方寸,否则正中此人下怀。
他所言也不差,自打北境沦为北真疆土,新宋退守大江以南,数十年来,为保南境安稳,徐图后进,新宋太祖爷定下铁律治国、仁政治民的祖制,无敢违逆。
也幸得太祖爷的苦心经营,才换得南境数十年的太平。
小陈哥却当是听得啥稀罕事,讥笑连连,戏谑道:“怎得,这会儿想起律法严苛了?腰杆子硬气了?”
左右是求生渺茫,沈恒反倒是心神敛定。
他实则也是聪慧之人,若非偏好一些野史杂记,不读经史子集,怎得也不至于年过二十,还只是个秀才。
倒也庆幸,他平日里打听得江湖野趣多了,自是清楚,这些市井跟脚马,多只为雇主求财,真要闹出了人命官司,都好过不了。
若非先前备受摧残,身心负重不得多想,以他的聪慧,怎会不明?
想通关节,他再看小陈哥那脸满不在乎的作态,只觉是心虚,故意装作。
“哼,你休得蛮横,我新宋铁律下,绝不容宵小猖狂。我爹虽背了钱债官司,却还罪不至死,如今命魂归天,本该人死债消,律法责难不到我头上。可我护重家父声名,也想就起亲邻友善,才认下这笔断头账。你如此咄咄逼人,今儿够胆便取了在下的命去,看到时逃得过铁网恢恢?你的雇主,又岂能脱得了干系?”
沈恒挺直腰板,唇枪舌剑,不输阵势,小陈哥脸上的讥讽笑意,也渐渐消散不见。
这番锋利言辞,确是慑人。
小陈哥乃久历江湖之人,原本想,这等不经世事的文弱秀才,只须吃些苦头,便能叫他走便走,叫他爬就爬,弄于鼓掌间。
没成想,这看似稚嫩胆小的沈秀才,竟也会发狠,还能在身心饱受摧残后,理清头绪来反击。
小陈哥对沈恒,竟有些刮目相看了。
“哟呵,嘴劲儿挺大咧。”
小陈哥岂是寻常人,哪会如此轻易被唬住,复又高声晒笑道:“你口口声声新宋铁律,陈某倒是听糊涂了,这朗朗乾坤,岂有欠债不还的道理?请陈某来的那些苦主,如何反倒成了宵小之辈?这个歪理儿,别说咱新宋,就是到了北真那儿,也说不过去吧。”
他话音高低起伏,拿腔拿调,就跟受了天大的冤屈般。
沈恒自知理亏,不好再与他争执此条,言语上还是硬气道:“我何时说过欠债不还了?既是接了条,沈某便断不会失信于人。只是阁下提出了那些来钱的法子,在下也绝不会遵从,毋宁一死!只不过,阁下也只为求财,又何苦至此?”
“嗬!听你这口气,像是有法子还上银子?”小陈哥讥讽道。
“你如何便笃定,在下没有还钱的法子呢?”沈恒不遑多让。
“那陈某便洗耳恭听,看你这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酸秀才,上哪变出一百三十七两真金白银来!”小陈哥扬声道。
沈家堂里,静得能听到墙缝里传来的老鼠叫。
沈恒沉吟片刻,缓缓道:“既是荆湘钱庄的老板赵世诚卷走了银子,那自然是找他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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