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手
一
“嘭!”一道清脆的枪鸣在耳边炸起,惊的四周静悄悄的,空留下树叶的沙沙声。
唯独,远处的田地间,一个正在耕地,皮肤黝黑,几颗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在他的脸上无言的淌过,他伸手摘下了脖子上挂的毛巾,眼睛微微眯起,像是一头敏捷的猎豹锁定了猎物,抄起手边的锄头,消失在了茂密的森林中。
假使现在有熟知陈有物的人,必定会哀哀的在村头叹口气,自言自语道:“这老东西又去找人玩命了。”
太阳的光辉缓缓敛起,但森林的边缘却始终没有见到陈有物的身影。村中的炊烟随着的风,在空中袅袅的飘着,像是在召唤谁一样。
“你说,这家伙不会是死了吧?”村口,几个正围在棋盘前的老人讨论着,其中一个头顶光秃秃的首先抛出了意见。
“死了也活该!这陈有物今年都进而立之年了,每天还不好好耕地,非得为了几只破动物,往野林子里冲,真难怪没有婆娘敢跟着他过日子,还不得天天提心吊胆!”另一位看上去颇有权威,长着花白胡子的老人,嘬了一口烟枪后,激昂道,看上去,他和陈有物有着不小的误解。
“柳老,你可别忘了,去年开发商来咱们村说是要建成什么旅游圣地,是陈有物第一个冲在前面,愣是举着把锄头将他们轰走,而你却连句话也没说。看看周围的村庄吧,哪的树有这儿茂密?每逢春夏秋,有花有果子,谁家的娃子馋了,家里人还能帮着去打点野味。没有他,林子估计早没了。”听到这话,场面一时间竟然安静了下来,几个老人各自捋着花白的胡子,像是若有所思。
片刻,被反驳的柳老率先站了起来,摸了摸手中的棋子,拍着后背,转身道:“唉!人老了,这一起了雾,眼睛总是看不真。老了,老了.....”萧条的声音在剩余的老人耳边飘过,他们望了望远处的林子,里面好像真的是有层雾一般,灰蒙蒙的连成一片。
一道健硕的黑影缓缓移动着,其余的老人见此,纷纷摇了摇头,一个个走向了不同的岔路,唯独剩下一个老人站在原地,正是之前为陈有物说话的那位,只见他看着那道身影由远至近,喃喃道:“雾大了。真不知道,里面走路的人会不会迷失。”说罢,他一边唱着悠扬的京剧,向着一间炊烟冒的正盛的屋子走去。
二
“王大娘!我回来了。”清澈的声音传荡在院子的每个角落,只见屋子里转身便出来一位头发被岁月染白的老妇人缓缓走出,冲着陈有物招了招手:“孩子,外面冷,快进来吧。”
温和的声音使陈有物一下子就忘记了林间所受的苦痛,身体里又涌起一大股的力量,将锄头倚在墙边,自己则坐上了土炕。
“你说说你这孩子,整天干什么不好,非得去保护那片林子,它有什么好?有物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姑娘过日子了。”老人一面碎碎的说着,一边端来冒着热气的饭菜,氤氲的水汽使干净的玻璃变得模糊。
“大娘,您可不知道。今天来的偷猎者可厉害的很,穿着绿色的迷彩服,刚把一头黑麂打伤,正准备补第二枪的时候,我才赶到,将它护在胸口。偷猎者没办法,给了我几拳,就离开了。当我将那只受伤的动物放开时,它还冲我点点头,眼睛里冒出的好像是天上的星辰,一样的璀璨。”陈有物拿起一个馒头嚼着,手舞足蹈的形容着,看上去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你这孩子...”王大娘摇了摇头,满是慈爱的看着面前的陈有物,对于她来说,陈有物这个孤儿就是一切。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说,你以后会不会也成为那个枪手?”
“怎么可能?我都想好了,明天我就把地卖了,拿着钱去加入动物保护协会,迟早能闯荡出一片天地的。”陈有物先是一愣,随后便笑了笑,回应道。
“大娘相信你。这里还有些存下的钱,你也一并拿去好了,就是啊,以后有出息别忘了大娘才好!”“不会,不会,忘了谁,都不能忘了大娘的!”两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带着股股的哈气,从外面看,玻璃又模糊了几分。
三
十年后,国家动物保护局局长的办公室里,一个健硕的人影,正整理着面前的文件,时不时的低头喝一口茶水。
“咚咚!”沉闷的敲门声在他耳畔响起,他抬起头,只见几个消瘦的人影在秘书的引导下,走了进来,他们的样貌各不相同,但唯一令人瞩目的,却是一件件统一的迷彩服。
坐在椅子上的陈有物瞳孔一缩,说道:“送客!”
“陈局长,先别急啊。”其中一个看上去颇有权威的人,让秘书先出去,自己则拎着两个皮箱,走到了陈有物的面前。
“你想干嘛?这里是国家动物保护局,我告诉你可别太放肆!”陈有物已经认出了这群人,正是十年前的相遇!
“不不不,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给您看点东西。”那人说着,递过一沓照片,上面赫然是陈有物为了敛财,陪人出去猎杀保护动物的照片。“现在,我们诚挚的邀请陈局长,明天和我们一起去打猎,好监督各位别失手杀了珍稀动物。”说着,他打开了另外一个箱子,里面整齐码放着两百万。
“好!那我陈某也就不推辞了,保护动物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陈有物拍着胸膛道。
四
吱吱的车轮声缓缓停在一片广阔的林子边,自从陈有物走了,林子里面总是灰蒙蒙的,即使是今天,雾气仍然很重,能见度极低。
“陈局长,你跟着我们就好,睁大眼睛认真看,黑麂到底该怎么猎杀。”那人嘿嘿一笑,转身便钻进林子。不知为何,跟在旁边的陈有物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眼睛看什么都没十年前那么清晰了。
“嘭!”一道刺耳的枪鸣响起,在陈有物听来,其实也不过如此,一只成年的黑麂绝望的躺在地上舔舐着伤口,时不时的发出呜呜的叫声。
“陈局长,这最后一枪,就由你来吧。刺激的很呢。”领头的递过一把九成新的猎枪,被陈有物接过,沉甸甸的,有点凉。
陈有物缓缓举起了猎枪,瞄准黑麂的脑袋,手指准备扣动扳机。“呜呜...”黑麂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发出了绝望的哀嚎,澄澈的眸子挂着一颗泪水,宛如湖海星辰,它的眼睛和陈有物再一次对上,和十年前一样。
那一瞬间,他手上的枪立即变的温暖轻盈。心里也好像又一次清明起来。
“嘭!嘭!嘭!”接连几道枪鸣在林间响起。片刻后,陈有物的身影出现在林边,自顾自的驶着车去了警察局。
说来也怪,在陈有物刚离开,林子里一直笼罩不散的雾气顿时消尽,久违的阳光再一次透入,就像是十年前一样。
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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