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有个铁哥们儿,那就是夏侯惇,夏侯惇死了,被谥为“忠”侯,既然谥号为“忠”,那可见是忠诚有加。很多年后,到了晋朝,晋朝统治者还念着他的忠诚,又加封表彰他,言词也说得很是肯切。
那么问题来了,忠诚于谁?曹操之时,汉还未亡,按理说,夏侯惇应该忠于汉室,这才是天下之通义。但是夏侯惇不干,据裴松之注引《魏书》的说法,曹操当了魏王,诸将都得到了魏国的官职,只有夏侯惇还是汉官,这让这位忠诚的将军很不自在,强力要求当个曹魏之官,不做汉官。曹操觉得曹魏只是一个小国,不足以支撑夏侯惇这样的能人,所能给的官职不及汉家大,但夏侯惇高风亮节,舍大而就小,力争做个曹魏小官,也不做那个汉朝大官。人们常说“身在曹营心在汉”,夏侯惇却是“身在汉营心在曹”,宁做曹府小官,也不做汉家大臣,可见其忠心耿耿,可谓是忠到家了。不过夏侯惇之忠,乃是小忠,非大忠也。
小忠忠一家,大忠忠天下,不过在中国这个政治结构下,一家和天下,还真是难区分。
看《射雕英雄传》,里面黄蓉提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她这样说,孔孟可谓是正宗思想的代表了,可是为什么孟子到处去游说什么梁惠王、齐宣王,而不去辅佐周天子呢?因为彼时周天子尚在,周天子才是天下之共主。作为圣贤代表,孟子应该舍梁齐而就周,这才是正统,何以孟子没这样做,反而就梁齐呢?这岂不是有违圣贤之道?
哈哈!此问乃是千古一问,只不过出在一部武侠市俚小说里,让人觉得权威小了些,并未有震聋发聩之效。我读到后甚觉有理,所以念念不忘。我后来又想到,孔子周游列国,对周朝仿佛也是视而不见。
孟子说孔子是“圣之时也”,那意思是说,孔子是一个识时务的圣人。如此看来,孔子对周朝视而不见,孟子舍周而就梁齐,也就不足为怪了,因为他们都是识时务的圣人。
时务是啥?时务就是周朝已然不行了,时务就是汉家也将正寝了,所以孔孟也罢,夏侯也好,都在考虑更换正主。所谓忠心,也要明于时务,但如此以来,还有忠心吗?从一而忠,才是真忠,明于时务,随时换主,还有忠心否?
五代十国时期,政权更替很快,今天是这家得天下,明天是那家得天下。有一个人,名唤冯道,此人先后历经十位异姓皇帝,但始终担任将相、三公、三师之位。冯道被人戏称为“骑墙孔子”,可谓是不忠诚的典型,太识时务的俊杰,欧阳修骂他是“不知廉耻”,司马光斥其为“奸臣之尤”,但据说此人在事亲保民上颇有建树,仅凭一己之力,倒也保住了不少老百姓。如此看来,他也决非十恶不赦之辈,是应该另外找个时间给他正正名了,欧阳修凭个人喜好,编了个《新五代史》,我觉得就不足观了。
所以,忠心也好,不忠也罢,就其出发点来看,倘若为了保民,不忠又有何不可?“天下为天下人之天下,而非一人之天下也。”倘若为保一人,为救一家,而使天下人生灵涂炭,那么此种忠诚又有何益?
夏侯惇忠魏不忠汉,就“家天下”而言,其实也没啥分别?曹魏是私天下,汉家就不是了?黄宗羲不是在《原君》篇里骂过汉家的祖师爷刘邦了吗?刘邦年轻时游手好闲,不置家业,颇为他爹刘老汉所不齿。后来刘邦打得天下,有点儿揶揄刘老汉,戏问他所置家业与他的诸哥哥相比谁的多呢?
你看,刘邦把天下说成他的家业,黄宗羲说这不是私天下的代表吗?所以啊!都是婊子,立个牌坊在那里是在挤兑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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