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前夜

作者: 安晓亦 | 来源:发表于2018-02-14 20:06 被阅读66次

    腹痛,如刀绞。

    简兮无力地躺在床上,心一寸一寸地冷。

    无人问津,无计可施,就像平日里无故的绝望,周围弥漫的都是空气,你却只能一个人窒息。

    门外是另一个世界的喧嚣,温暖,嬉笑,热气腾腾,上演着一幕幕动人的悲喜剧,简兮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如此多余。

    他们是相濡以沫的一家人,而她,却是空有血缘关系的路人,可是路人,也能萍水相逢分一杯羹,她却连一丝温情都奢望不得。

    此刻,她无比憎恨自己,憎恨自己自小沉默心墙高筑,憎恨自己敏感脆弱不讨人喜,憎恨自己格格不入作茧自缚。

    所谓骨肉相连,却是奉他如上帝弃你如敝履般的亲疏有别。只因他唤你一声姐姐,你便要事事退让,物物相送,为他当牛做马,护他妥帖周全。

    即使如此,你也是甘愿的,你愿意毫无保留地压榨自己的需求,只为换取他如愿以偿的会心一笑,因为你是爱他的,因为你们是同一个温室长大的一花双生。

    简兮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她知道,这世上除了自己,再也无处寻求关照,她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感冒,却还是在走到房门口的瞬间,止不住地剧烈咳嗽。

    然而这微弱的声音没有引起客厅里家人的丝毫在意,她的父亲,母亲,和弟弟,依然其乐融融地讨论着电视剧情,就仿佛,她从来不存在一般。

    简兮只是失落,为何弟弟可以轻易坐拥所有的荣耀,成为全家人的王,而自己,却只能游离于正常生活轨迹之外,活成一个微如草芥的透明人。

    她曾经如此地忿忿不平过,口口声声说着不重男轻女的父母,却一次次地偏袒纵容弟弟的一切,她也曾反抗过,然而换来的除了飞蛾扑火的灰烬,便是徒劳无功的责怪,他是弟弟,你让着他一点怎么了。

    简兮渐渐麻木了,心灰意冷也好,无疾而终也罢,除了平静地接受,她没有任何办法。

    可是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能获得像弟弟一样的关心啊,哪怕只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荫庇,也好过一个人躺在刀尖火海,恐惧着痛苦每分每秒的降临。

    小时候奶奶告诉过简兮,她是从月亮上掉下来的,那是她以为自己是天上的嫦娥仙子,非比寻常,众星捧月。

    如今看来,自己该是那只形单影只,无人怜惜的玉兔吧,被高高在上的嫦娥姐姐抛弃,流落人间,遭遇各种排挤冷待,只因不是亲生。

    一个人安静地孤独,是令人喜欢的,可因无话可说而被衬托的孤独,却是简兮日日夜夜辗转反侧渴望逃离的梦魇,逼仄恐怖,无路可退。

    她不想待在家了,尽管外面的世界陌生残酷,人与人之间冷漠无情,但本就是不熟识的人罢了,没有谁有义务对谁好,再如何痛彻心扉,也好过被破碎的亲情凌迟处死,窘迫无望。

    可是,她又能去哪呢,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人,该去何处寻找能够容她栖身的屋檐呢?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成仙后却贪恋这人世繁华,如果换作是简兮,不知会有多么珍惜广寒宫里的寂寞时光,任是如何冷清寥落,困顿凄楚,也是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离合悲欢,一个人的细水长流,永远不用担心,被人看穿这落魄。

    手机屏幕忽闪忽灭,是朋友陆陆续续的关心,原来你以为的忽远忽近,你以为的凉薄世情,竟在你最万念俱灰的时刻,给了你最执念希冀的关心。

    人生兜兜转转,邂逅离去,很多人久不联系,就渐渐淡了感情,这寥寥几句的问候,无论假意或真心,都是如梦浮生里,清浅难得的期许。

    简兮关了灯,将自己埋没在黑暗里,睡着了,也许就不疼了吧。

    可是她错了,刺骨的疼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简兮感觉整个黑夜被撕裂成无数的碎片,身体的痛苦,失眠的痛苦,清晰而猛烈,她无力地呻吟着,像一头任人宰割的小兽,翻来覆去地垂死挣扎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隔壁房间的笑声,弟弟说,今天是情人节,爸爸要给妈妈发红包喽,于是嘈杂的闹声四起,他们是天生的一家人,一颦一笑都洋溢着幸福。可是她,永远都融入不了。

    简兮痛苦地睁开眼,窗外天蒙蒙地亮,一夜无眠的她只觉天旋地转,陷入了昏迷。

    天完全亮了,简兮依然毫无知觉地躺着,床上鲜红一片。

    原来今天是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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