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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月死的时候，身边只有我一个人。
是我杀了她。
我半跪在地上，向师父汇报。
师父没有说话，手里擦拭着一把小型的匕首。匕首看上去有些旧了，刀柄已经被磨得掉了漆。
我知道师父是真的生气了。师父曾经跟我们说过，纵然杀手无情，可无故杀害同门之人，依然不能被原谅。
踏月刺杀三公子三次，皆败，差点暴露我们的行踪，我便杀了她。
周围的安静，令我无所适从。我不敢再多说话。
师父终于擦完了匕首，抬眸看了我一眼。
惬意阁待着。
是。
惬意阁是本门弟子思过的地方，师父的意思，是我让认错。我自是知道错了，却不愿认。
我抱着双膝靠在墙角，头靠在墙上，仰头看着屋顶的几根破横梁，我已经维持这个坐姿很久了。
我不知现在过了几个时辰了，惬意阁里很黑。有时候不必用酷刑，无边的黑暗就能摧毁人的信念，这是祖师爷说的，所以才会有惬意阁这个地方。
可我现在不觉得恐惧，只觉得疲惫。
小时候师父跟我们说过，我们不过是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里讨口饭吃，大家彼此都是世人憎恶的杀手，在这个世上我们可以信任的，只有师门的这几个人。
如今我却亲手杀了我的师妹。
这些年其实我做过很多错事，任务失败过，令得师兄被人暗算过，还经常给师父惹麻烦......桩桩件件，造成过不良的后果。却不知悔过。
可如今我已经不能悔了，我就算真的去反省，踏月也不会活过来，还偶尔冷冷地喊我一声拜星师姐。
况且这件事，也算是我行错却结果做对了的事。
我当然可以不杀掉踏月，而是去了结了三公子。这样任务完成，师父会满意，踏月也不会死，而我也更不会被关进惬意阁。
我还要在惬意阁里待多久，我不知道，我已觉得很饿，也有些渴了。
只不过有些事情，我却不想也不能作其它选择。
比如踏月求我杀了她，我不能拒绝。
已被江湖传为天下第一女杀手的踏月，是师父早已看好的可以传衣钵的人。除了执行任务，对其它事情漠不关心；除了师门，不会与任何人有交流，她的眼中只有目标，极少失手。
此前踏月也曾执行过几次十分凶险的任务，都是些因门派纷争而买杀手取敌方项上人头的，可以说是经验丰富的老杀手了，尽管危险，踏月从未无功而返。
可是在刺杀三公子这件事上，踏月却永远不可能得手了。她犯了一个对于杀手来说几乎是致命的错误，她对目标动了心。
我已无法得知过程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我赶到的时候，踏月让我放过三公子，并坦白了她的心思。
她说自己愧对师父的教诲，她已经不能跟我一起回去了，师父也不会饶了她，她也不愿喝忘情水。
她说，原来这世间，除了练武，刺杀，还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东西。我很厌恶自己了啊，我是个杀手。我不能背叛师父，更不能杀死明叶，也做不到自杀。我也许是很懦弱却从来不知。所以师姐，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就解脱了。好不好？
我如了她的愿。
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什么悲伤，我就一剑杀了她。
杀手无情。
我没有把踏月说的话告诉师父，说了就表明了踏月背叛了师父。师父说不定一气之下，会不惜一切代价刺杀三公子，以消心头之怒。
踏月在地府里也不会安宁。
事已至此，便让它这样吧。
只是我究竟还得在惬意阁里待多久呢？我已经又饿又渴。
门扣得不是很密实，门板也有些陈旧腐朽了，仿佛我只要用尽全力力一掀，就可以把整个门拆了。
但我不能这样。
师父让我在惬意阁思过，我就该思过，我只有在愿意向师父坦白真相认错的时候，才能出去。
只是待得久了，头真晕啊。让我睡一觉吧，睡着了就什么都忘了，哪怕再也醒不来也没有关系。
真累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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