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正在装修,每天叽里咔嚓,咣当咣当闹个不停,四楼在更换门窗,安装防盗设施,也是噪声不断。
今天整幢楼非常安静,没有工人施工,没有一点噪声,我正奇怪,天气好好的,怎么都停工了。小区门口的老盛告诉我,今天高考开始了,城区的所有建筑工地都停工,家庭装修全面禁止,考点所在学校的路段实施交通管制,出租车组建了高考志愿者车队,全社会都在为考生营造一个良好的高考环境。
一年一度的高考到了,我想起了42年前的那次高考,那是1979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届应届毕业生的高考。
我们学校是一所农村中学,高一届的两个班的学姐学长们没有一人考上大学,因为他们在高一时还热衷于学工学农学军,高二才为了高考而学习文化知识,一年的时间连高考的大刚都没能学完,更别说复习迎考,自然是全军履灭。
我们这届高中生也是基础不牢,小学时,学黄帅反潮流;初中时,学张铁生交白卷;高中时,恢复高考了,却发现没有读完几本教科书。我们的数理化基础太差,英语更差,这样的知识水平怎么应付得了高考。校长为了学校荣誉,也为了四个班的学生着想,千方百计寻找优质老师,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右派,数学家朱梧觉的老师被他找着了。三顾茅庐,终于被他说动,成了我们的编外数学老师。
学校开始围着高考指挥棒转,一个月一次摸底考试,分出快班、慢班、文科班、理科班,把尖子生集中到一班,要求一班的学生晚上也得上课。选拔优秀学生参加市里的数理化竞赛,从名落孙山,到榜上有名。还特地选上三名有希望的学生参加高一年级的场外高考,我是其中之一,当我作为正式考生踏进考场时,一年前在这个考场走廊上我当过预备考生。
考点设在镇上的第三中学,离家有十八里路。学校为了不让学生缺席,或者落下准考证,联系了镇上的农校,让四个班的考生全部吃住在农校。女生宿舍住在二楼,木质楼板一走路就上嘎吱嘎吱响,八人一个宿舍,没有电扇,没有蚊帐。公共浴室里没有热水,冷水冲凉,换下的脏衣服,自己拿到校门口的河埠上洗漂,晾在躁场四周。
男生们打井水冲院子,拿条席子往地上一摊,席地可躺。女生不行,我们在楼梯口用凳子设置障碍,不让男生上楼。全都穿了清凉装,打开门窗 ,用纸扇或书本不停地扇风。躺在床上,蚊叮虫咬,心情烦燥,有人建议讲冰雪的故事,说是心静自然凉。小丽使劲讲冬天的冰天雪地,冰冻三尺厚,雪落半米深,所有能想到的冷的发抖的大事小事说了一遍,也没能降下半度室温。躺久了,累极了,最后还是能够入睡。
早上,老师把学生们叫醒,吃了粥和馒头,发放准考证,步行1.5公里去考点。穿过挤满人的马路菜市场、油条店、麻饼店、拖粪车、垃圾车、水车,喇叭声、叫卖声、吵闹声,此起彼伏。考点校门口是条水上运输最繁忙的大河,来来往往的轮拖运着煤、石灰、石子、水泥、陶器,汽笛声声响彻两岸。校内的林荫道是两排高大的梧桐树,树上的知了直着嗓子在考点的上空高唱。
校门口没有送考的家长,家里没有请假为考生精心准备饮食的妈妈,宾馆没有为了考生休息而去开房的爸爸。为了高考,爸爸把他戴的上海牌男式表套在我手上,让我把握时间把考卷答完。表带太松了,可以一直撸到上臂,妈妈告诫我,这是家里唯一值钱的家当,洗手不能弄湿了,洗澡不能弄丢了,考完以后还得还给爸爸。
我的爸爸妈妈对我高考漫不经心,不给任何压力,能考上最好,考不上也没关系,农民永远不会失业。我考上了,爸爸松口气说:“你这样瘦,我还一直担心来着,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多年以后,轮到女儿参加高考了,我对女儿说:“人生会遇到很多考试,高考不过是一次比较重要的考试而已,按平常心对待就好。我不准备请假送考、陪考,你像平时那样骑自行车去就行,考完回家吃饭,姨会在家做你喜欢吃的营养餐。”
女儿说:“你送我去,说不定还会在路上堵车,我自己骑车去,方便快捷又自在。再说我也不需要你在这样大热的天站在门口等,反而让我紧张。”
考试三天,女儿没有改变自己的正常作息时间,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我不问她考得怎么样,她也不说试卷难不难。有所不同的是,家里有人做饭,吃得更有营养。最后一天考完回到家,女儿和我说,“今天在校门口,有好几位同学的妈妈问我,数学超级难,是真的吗?我觉得不是特别难,是他们太紧张了。”最后结果,女儿考上了名校。
高考是人生转折点,全社会为之营造一个良好环境,是希望让每个考生都能发挥出最佳水平。如果家长用力过度,会加重考生的焦虑和紧张情绪,十八、九岁的孩子,他们有独立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的能力,家长扮演好辅助角色就好。
人生路上会遇到许多考试,家长不可能一路保驾护航,适当地放手,是对孩子能力信任的表现。越是自信的孩子,越能够在考场正常发挥获得好成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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