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空阴沉沉地刮起了风，灰尘、落叶在前屋的瓦椤间飞舞，轰隆隆，轰隆隆的雷声从远处响起，闪电在天空中乱窜，窗玻璃上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像黑白无常降临。杏花有些害怕，双手搂着肩，缩着头，躲在蚊帐背后。她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一个落地雷把门口的老杨树一劈两半，声音响得似乎就在头顶炸开，吓得她躲在门后浑身发抖，大声哭泣，大家都笑她胆小，只有荷花上前搂着她说不怕，不怕，所以她一直和荷花最亲。
她比荷花小两岁，俩人长得有点像，荷花的皮肤白皙，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顾盼有神，仿佛随时都含着笑意。而她长得瘦弱，而且左眼角有块黑记，经常顺着眼，看起来有点忧郁。小时候村上的女孩子追着大公鸡拔尾巴毛做键子，她看见大公鸡就远远地躲开，害怕公鸡啄她。晚上她怕黑，不敢一个人到后屋上厕所，每次都要荷花陪同一起去。后来家里得到一个进工厂的名额，父亲念她瘦弱干不了农活，有意给她，她主动放弃，让给了荷花。
晚上黄志强喝得醉醺醺地上楼，见室内黑黑的，用手在门边摸到开关，开了灯，看到杏花缩在蚊帐背后，气不打一处来，用手指着桂花吼：“你哭丧着脸给谁看呢？－－敬酒笑脸都没一个－－你算什么东西，你躲在后面干什么？”
他用力把杏花从床沿上拉了下来，“我让你躲，你敢躲我！”一脚踢在她膝盖弯，“跪下，你给我跪下！”杏花用力想站起来，黄志强啪地一个巴掌甩了过去，“道歉，代你姐向我道歉。”
杏花跌倒在地上哭着说：“荷花错，不是我错，你可以不娶我。”
“不娶你？你们不要脸，我要脸，我们黄家要脸！”
“你们都要脸，呜呜－－，就我不要脸，呜呜呜。”
他一把抓过她的头发，“你还有脸吗？看看，也不撒泡尿照照，丑八怪一个也来嫁给我？滚你妈的蛋，别以为我黄志强好欺负，我和你们刘家没完。你们刘家没一个好东西。你妈跪在我父母面前求我娶你，你爸腆着脸在我面前求我娶你，贱货。”
黄家父母听到楼上的吵闹哭喊声，走了上来，看到儿子抓着杏花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床沿上撞，黄妈妈说：“放手，还嫌闹得不够，明天新娘子脸上出现於青，村上人看到了更要笑话你。”
黄志强松开抓头发的手说：“哭丧着脸，给谁看！”抬起杏花的下巴说：“看看，红肿着双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你搞清楚，受委屈的是我，是我！”
杏花跪着行到黄妈妈面前说：“求求你们，婚礼过了，面子有了，让我回家吧！”
“杏花，进了黄家的门，就是黄家的人！回家？回哪个家，这里就是你的家。”
杏花跪行到黄志强面前说：“志强哥，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打我，我不计较，权当我替我姐受了，我也可以不回家，和你做假夫妻，今晚让我陪奶奶去睡。”
“没门”
黄爸爸说：“志强，别闹了，早点睡吧！”拉起黄妈妈的手走出了房间，顺手把门关上。
杏花直往窗边躲，黄志强抓住她的两条胳膊使劲往床边拖，杏花双手抓住办公桌不放，他啪啪扇了两个耳光，右手抓往连衣裙的领口用力往下拉，撕啦一声，从领口一直撕到下面，裙子从双肩往下滑。杏花松开桌子，用双手捂住前胸，他趁机拦腰一抱，往床上一摔，接着和身扑了上去，死死地把她压在身下。她拼命挣扎，哭泣，求他，他借着酒性不管不顾地打她，折腾她直到精疲力竭，倒头就睡。
杏花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披头散发，红肿的双眼，右额头上一片青紫，两边的脸上有红肿的手指印，嘴唇被咬破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全被撕烂了。眼泪哭干了，她听着外面的雨声沙沙地响，檐头水哗哗地落，仿佛老天也在为她的遭遇而哭。
她欲哭无泪，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父母的家回不了，已经是被父母泼出去的水。姐姐家也是去不得，还记得临出门时姐姐的话：“嫁给黄志强也不错，他聪明能干，人也长得帅，也算是不幸中有福，嫁谁不是嫁呀？好好过日子，孝敬公婆，善待老公，先结婚后恋爱，我们的父母都是这样过来的，不是也生活得很幸福，别哭了，想开点。”
她看着浓墨似的夜空，听着流不断的雨声，只觉天地之大，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她站起来，从陪嫁的箱子里拿出一条纯白色的裙子穿上，打开窗户，一个响雷滚过，闪电照亮了天井中的盛开的睡莲、菊花和紫薇花，这让她想起雷劈老杨树的场景。于是打开房门，走下楼梯，走到了天井里，站在暴风雨之中，倾盆大雨当头浇下，她倔强地昂起头，向着天空祈祷：电公雷母，来吧！求你们快把我劈了吧！
后房的奶奶睡觉浅，听到下楼声以为是新娘子饿了，下来找吃食，怕她找不到，摸索着走出来打开过道的灯，猛然看到天井中站着一身白裙的姑娘，吓了一跳，走近一看恰是今天娶回家的孙媳妇，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连忙说：“花儿，快进来，这样淋雨会生病的。”只见她像雕塑一样站着一动不动。奶奶急了，撑着伞去拉她：“宝贝，进来吧，可不能作践自己的身体。”
奶奶用伞给她遮着雨，使劲地拉她：“宝贝，我知道你是好孩子，知道你受委屈了，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杏花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奶奶大声喊：“志强娘，快出来，花儿晕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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