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的老家是一个美丽的村庄,三面环山,一面临海。记忆里村前有一条小溪从东往西曲曲弯弯得一直汇入一里外的大海。溪水清澈见底,倒映着溪岸两边的水草以及稻田。溪里的小鱼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畅快无比。孩子们也会三五成群地在那里游泳,摸鱼,在水中嬉戏。女人们则在溪边洗衣服,相互间骂笑,打闹,家长里短,洗衣声,笑声,以及“洰洰”的水声响成一片。相映成趣。
杉小时候是个顽皮的女孩,跟着父亲住在镇上的单位宿舍,可是每到了周末便要往村庄里跑,因为那边有许多的玩伴可以一起玩耍。那个溪岸边有棵百年的大榕树,一半的树冠在公路上,一半的树冠则伸展到溪流的上方,长长的须垂进溪流里,随着风摆荡着,调皮的杉则跑到公路上,借着粗壮的树干爬到树梢再顺着榕树须荡到溪流里,唬得刚过门的二嫂一惊一乍的,怕杉有些闪失,不好向公婆交代。杉是他们王姓家族里最小的女孩,因了父亲在村里有着很高的辈分,连八十多的后门伯母都要称她一生“姑姑”。所以古灵精怪的杉在老家村里头简直公主一般的存在。
杉小时候在老家呆的时间不长,因为父亲是供销社的主任,他总是不停地辗转于各乡镇担任领导的工作,加上杉当时还小,所以对于老家并没有太多的记忆。惟记得后门伯母还在世的时候,杉总爱叫她奶奶,因为杉从小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或许在她出生前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所以她十分羡慕那些有爷爷奶奶宠着的小伙伴们,当她叫后门伯母:“奶奶”的时候,吓得伯母的小脚几乎站不住要朝着杉跪下去,杉于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后面伯母在十一岁的年纪被娶进王家大门,据说是穿着凤冠霞帔,坐着八抬大轿来的。她年轻的时候是个很美很美的女人。虽然杉记事起伯母已经很老了,一脸的皱纹,裹着小脚,高高的个子,高高的悬胆般的鼻子,五官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伯母是一个慈祥的闲不住的老人,虽然年纪很大了,依然整日里颠着小脚,帮着孩子们在灶间忙碌。烧火,做饭,洗衣,洗衣做饭烧火没有停歇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晚辈都喜欢她,爱戴她。幼年时的杉玩累了无聊了便会缠着伯母给她讲老一辈人的那些陈年旧事,她也总是不厌其烦,如数家珍,即使是忧伤的往事,她说来总也带着笑意。听得累了,杉便会在伯母系着脏兮兮油乎乎的围裙的膝盖上打个小盹儿,醒了再缠着她继续讲。
王姓家族在村里是一个大户人家。杉的太爷爷在世的时候家道还算殷实,娶了两房太奶奶。听说小太奶奶房里摆设的是金牛。为这事后门堂哥在后来醉酒后还闹出不少笑话,这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据说当时家里是两层的木质小楼,请了八个看家护院的家仆,是为了防止家里的钱财不被偷走,因了当时家里的铜钱串一吊吊得堆满一个大房间。而当时有不少飞檐走壁的盗贼,长大以后的杉依然不敢相信,她依然觉得这只会是传说中才会有的绿林大盗,可是既然从后门伯母的口中说出来,想必不是子虚乌有,容不得她不信。
到了杉的爷爷这辈,家道已经慢慢中落,家里也不再请戏班唱戏。所以当对面的村庄请戏班唱戏到了晚间满山的灯火通明的时候,还稚气未脱的后门伯母就会拿来小凳子颠着小脚隔着高高的院墙满眼惊喜地往外看。有时候被刚从外面回来的家翁也就是杉的爷爷看到,他老人家咳嗽一声,伯母就吓得两脚一哆嗦就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拐了小脚,好几天下不了地,伯母说到这里总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杉很替她难过,当富贵人家的媳妇儿真难。据说还不仅仅这样,杉的爷爷平时只要一动长板凳,鼻子一哼,家里的人们便是立即端茶的端茶,递烟的递烟,忙个不停,唯恐慢了手脚。
杉家的那点事跟所有的富贵人家如出一辙。大太奶奶生有子嗣,而小太奶奶不会生育,于是假装怀孕,每月在腹部藏一本书直到满十个月那天在半夜三更十分从早就打听好的十几里外的村子里抱回来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过后再吹吹打打地风风光光地接受乡邻的祝贺,是否觉得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所以也就不再多说。和所有的富贵人家一样,杉的爷爷子承父业再娶妻生子,于是有了杉的父亲,父亲是家里的老小,多少受了那些封建礼教的影响,这让长大后任性的杉在家里如履薄冰——————待续:过往如尘(一)——门槛后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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