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生活本身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决定了小说情节的发展是千变万化的,表现出各种各样的形态。但是,情节作为小说要素之一,又自有其共同的规律。正确地把握情节的美学本质、特征和规律,方能创造出真正成功的艺术作品。
因人设事和见景生情。著名作家孙犁说过:“写小说应该是因人设事(情节),反过来,又可以见景生情(新的情节)。”赅括而深刻地提示了人物和情节互相依赖、交互作用的辩证关系。
情节是生活中矛盾发展进程的艺术反映,是对于生活之流的截取。往往是生活之流到头,人物性格也就脱颖而出。情节和人物是互相依存的。在情节中,人物性格转化为具体的生活事件,转化为具体的境遇和命运。所谓“因人设事”,当然不是说先有人物然后安排情节,任何一个人物能够活跃在我们的脑海里,总是脱离不开他自己的独特的情节和细节——言行举止、喜怒哀乐、遭遇和命运,它只是正确地肯定了人物性格对于情节发展的制约性。只有当情节的发展和人物性格相一致,能够最充分和最明朗地显示人物的性格、心理特点时,才是真正必要的。而人物一旦带着自己的规定性进入小说,就会推动情节的发展,演示出新的情节(“见景生情”)。情节之流的发展,对性格而言是随势曲注,性格在情节的发展中则逐渐由淡而浓、光彩可鉴。
人物性格决定着情节的发展方向和结局。
人物性格作为情节发展的内存因素,它本身的规定性甚至使作家改变初衷。有时作家这种情节构思的改变,正是现实生活使然,是人物性格驱使的结果,是进入创作过程的情节和性格交互作用的结果。
时代光彩和思想深度。情节的发展,一方面和人物的性格、心理胶结在一起,一方面又和一定社会历史现象的本质相联系。反映时代生活的是否敏捷和深刻,往往决定着短篇小说情节的份量,决定着它的认识价值和美学价值。它要通过真实地展示具体的生活事件,人物独特的命运际遇,表现时代脉搏的跳动,实现情节的生动性和深刻、丰厚的历史感的统一。而短篇小说一般是把时代的风云变幻,道德风尚的变迁浮沉作为背景“化入”人物生活、命运的描写之中。虽然描写的不过是一段插曲、一段波折,却能以真实生动的人物、深刻的历史透视和使人思考、回味而得到启迪的思想和主题,强烈地震撼读者的心灵。茅盾的短篇小说中的名篇佳构,就鲜明地体现出作家的情节构思和提炼的这种特点,在广阔的背景上从容走笔,大处着眼,小处落墨,绘状人物,展示矛盾,从而使作品的情节蕴含的生活容量,臻达生动性、丰富性和深刻、丰厚的历史感的统一。
作家思想的犁铧锲入生活的底层,以锐敏的目光看取生活,才可能赋予情节以时代风彩和思想深度,使作品所提供的人物、表现的思想和主题,引起人们的共鸣和共振。短篇小说,相对于中、长篇小说,是文学的“轻骑兵”。这种快捷而又可能深刻地反映时代生活的特点,正是短篇小说所应发挥的优势。只有和人民心心相印,抒发人民的心声,提示现实社会矛盾,努力表现新的人物、新的世界,人民的喜怒哀乐、改造生活的愿望和单身,构思和提炼情节才可能出新,扫尽平庸,富于启迪。通过生动、真实的人物和情节,反映时代的脉息和风貌,也只有这样的作品才可能真正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
短篇小说作品就应该以小见大,有助于人们认识生活,即通过发掘和展示生活中的美,给读者以崇高精神境界的感染,又有对生活中的消极面的讽刺和鞭挞。
短篇小说情节所要求的时代风彩和思想深度,当然不是要图解时事,演绎概念,而是须按照短篇小说艺术创造规律,提供真实、生动的人物、画面,有深刻的内蕴,丰满的血肉,飞扬的神采,从而产生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和巨大的人生启示力。短篇小说创作不但要求情节少而精,而且短篇小说家对所有情节的描写不可能平均使用力量,而须抓住情节发展线索上的关节点写深写透。这关节点往往是一篇小说之“眼”。当略写处,惜墨如金,当详写处,用墨如泼。一切为着凸现人物,提示题旨,成就艺术美的创造。
单纯朗畅和曲折有致。短篇小说的情节既要单纯朗畅,又须生动曲折。生活事件本身的复杂性、曲折性,为情节的曲折性提供了现实依据。短篇小说情节的这种曲折美,虽不似长篇巨制的纵横错综,大开大合,却能于单纯中见绚烂,严谨中有变化。而生动、曲折,故事性强,是中国古典小说的优秀传统。要写得夭娇变化,曲折有致才好。
情节曲折美的具体表现形态也是多种多样的。其共同性特征之一,即在于借助情事演示的起伏转折,叙述速度、节奏、情绪和气氛的转换,造成读者审美感受和趣味的转换,从而增加阅读的兴致和情趣。古人很早就注意这一点了,他们认为,“径直”写去便无趣,“九曲武夷不足拟之”的曲折挥写才有趣,才能引发读者生动的美感。使读者期待、焦虑、叹息、扼腕,或喜或悲,或惊或愕,和情节表现的生活内容、人物命运际遇共鸣和共振。
情节的曲折发展所以能引发生动的美感,不仅在于它打破了叙述的直线性和单一性,同时也在于它发展不落俗套,新人耳目,每一转换都别有洞天,引起读者的新奇和惊奇感,将读者一个认识和思考的新天地。所谓“文忌腐,转则新”,情节的曲折发展,突如其来,悠然而去,出人意料,在人意中,它所形成的新颖感和惊奇感,正是小说情节产生生动美感的重要因素。这就要求作者俯仰用笔,波澜起伏,纵横诡变,练出相当的功力才行。
当然,讲求情节的曲折美,也须合乎情节和人物性格发展的逻辑,矫揉造作,故弄玄虚,不但不会增加情节的美感和趣味,相反,只会损害情节的美感,甚至使叙述显得杂乱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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