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窗之间

一

村校转来的那天，阿星拘谨的甚至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

那天雨很大，暮秋时节已经捎了一丝严冬的凛冽，老师没来得及把阿星介绍给大家，就匆忙开始了每天的课程。

初三的学业本就繁重，老师不允许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因为这里是大名鼎鼎的实验初中。

阿星也才知道，这里的课堂有多么一丝不苟，连课间的气氛也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秋风仅在这里驻足观望。

阿星被安排在最后一排，那里是好孩子的禁区、坏学生的乐园，也通常是老师们半遗弃的地方。

所以阿星上课时常能听到一些不安分的响动，老师的声音经过整间教室过滤后传到他耳里也只剩下喃喃低语，想着努力学习的他只能尽量摈弃杂念凝神倾听。

他心里知道，自己父亲崇尚书包翻身，为了能让自己来县初中，父亲可是花了无数的力气，而自己一定不能辜负这片心血。

那时候的他，单纯、执着，还有一点点的迷茫。

二

他叫大勇，阿星是在午休上认识他的。

短暂的交流后阿星得知他俩成绩相仿，性格也差不多，更重要的是有同样的兴趣爱好：掌上游戏。

阿星自己就有一台掌上游戏机，这让大勇羡慕不已。

要知道那时的掌上游戏机可是稀罕物，阿星也是生日时海外的舅舅送他的，物以稀为贵，身边同学自然也都颇为眼红。

但阿星从来只借给大勇玩。

大勇说自己也要买一台，父母不允许，他就每天偷偷攒下一部分饭钱积少成多。这件事上大勇就像拼命三郎，有时甚至会饿着肚子，有时候我在想，大勇的父母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心疼。但不管怎么样，大勇兜里的钱也一日日水涨船高。

直到有一天，大勇终于如愿以偿地把学校门口小店橱窗里的游戏机带回家中，虽然版本跟阿星的相比老了一号，但大勇仍然笑得裂开了嘴。

那天以后，两人就更加成了学校里形影不离的那一对，游戏机也成了两人沟通感情的最好媒介。

通过游戏的桥梁，两人在学习上也经常互相探讨，巧的是，两人的成绩也一般都在年纪前十徘徊，经常是这次阿星领先，下次大勇领先。

这仿佛成为了良性循环，劳逸结合、相互监督，但阿星却隐隐有些担心，因为县重点高中名额只有十个，如果两人都在前十的分数线上徘徊，必将会有一人落选。

阿星内心是非常珍视这段友谊的，他想在高中依然能继续这份感情，但这又是自己无法控制的。中考犹如逆水行舟，所有人必须不遗余力地奋勇迈进，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都不得不暂时抛之脑后。

也许天意弄人，最终的结果却更为戏剧化。

三

中考成绩揭晓后，所有人都傻了眼，在成绩榜单的第十名处，赫然出现了两个学生的名字：阿星与大勇。

两人的成绩并列前十，这是很多年来不曾出现的巧合。

但县重点高中只取前十，而考试又不能重新再来，那又怎么办呢？校领导想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两人单独比试体育成绩。

那天阿星的心情是忐忑的，他知道不可能再出一个巧合，两人终将分道扬镳。

但他也必须拼尽全力，因为他的背后有父亲、母亲，以及所有期待他的人，他心中的小小不甘就如同浩渺长空中的渺小尘埃一般微不足道。

他了解大勇，此刻他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升学的独木桥上，终将有一人被挤下深渊。

四

最终阿星胜利了。

开学那一天，感受着县重点高中恢宏的气势，阿星却怎么也提不起喜悦。

回想过去走过的路，阿星百感交集，他时而会想，换来这张录取通知书的代价，不仅是无数的汗水和日夜，其中应该夹杂了一份真挚的友谊吧。

暑假里，他也曾去过大勇的家，但都被告知他去了省城，而大勇本人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自己。

也许大勇在生自己的气，其实阿星一直在想，如果两人依然在一所学校，哪怕不是重点高中，这段友谊也许能持续一辈子。但一切已成过去，纵然是如何的巧与不巧，人生的道路也只有一条。

尾声

时间如白驹过隙，数十年时光一晃即逝，如今阿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有时候阿星回忆起这段过往，还是会无奈地摇摇头，青春已逝，不知大勇此时身在何方，是否还记得自己。

多年后的一天家乡亲戚办酒，乡下大院里摆了好几大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阿星代表家庭也欣然前往。

酒过三巡，阿星看到对桌上的一个男人似曾相识，巧的是那男人也正好看向了他，对视之下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他举杯来到阿星的身前：“你好啊，老朋友。”

同窗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