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从未觉的一年时光何许快,现今确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容与带我去落归山看桃花,此时云浮已是柳下桃蹊,乱分春色到人家。山上则是春日桃花吹满头,只等着陌上少年足风流。
我睁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春日晏晏,桃花灼灼,纷繁的桃枝垂落在手边,一时兴起折下一朵簪在容与的发髻中。
“送你了。”
他一身白衣沾了点点桃花色更显脱俗,宠溺的看着我,“看来卿儿这顽皮的性子真要改改了。”
我眼睛亮晶晶地欣赏着,蓦地注意到旁边姑娘看过来的目光,暗地踩了他一脚,容与不明所以,扯扯我的袖子,“怎么了?”
我瞪了他一眼,心中莫名恼怒,想要拂开袖子上那只恼人的手,却被他得逞,趁机抓住我的手,不让我再胡乱动作。
“你以后不要再穿白衣了,碍眼的很。”
炙热的温度从指间脉脉传来,我仿若被灼了一下,迫切地想要摆脱他的桎梏,可偏偏无法挣脱。容与抬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怔怔地回望他,最后也只能由着那颗心沉沦进去。
经过山野一处院落我驻足看了许久,心想也许日后我也能拥有一个小家,如这般样子的。
“卿儿?”容与回头叫我。
我用手一指,眼眸亮了亮,“你不觉得那般甚好吗?我做刺客这么久就是为了这样的生活。”
“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闻言,我刚要调笑他,可对上他的目光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夏夜余热未消,他在一旁作画,我则点了一盏莲花灯,坐在案前描字帖,不时听到有蚊虫撞在纱质灯罩上,落笔怎么也出不了柳骨的味道。被他带的,我一个刺客都开始舞文弄墨了。
秋天的风最是温柔,清凉中带着鸢尾的清雅香气。
“鸢尾的花期是四五月份,为何如今还在开着?”
他不语,却黯然一笑,走到窗前,吹熄了残烛,抚了一下我的头发。那个瞬间,我眼前忽然出现一些断断续续的模糊影像,清澈凉薄的水边,火红的枫叶满地,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子背风站着,大片流云涌动,他立在一片阴影里,悲戚地望着远方。
是夜,华灯初上。水边有人在放河灯,湖上有桥,是一座小小拱桥,如一弯月嵌在空中一般,顺着这一轮月往里看,便看见了星天,看见了云,看见了荷灯澄黄的光色渗进阁楼里,隐隐有种暖烘烘的错觉。我接过容与递的河灯,笑问他,“这么大个人陪我来放灯,不怕被人笑话吗?”
“喜欢吗?”风掠起他一缕长发,将他的眉目衬得越发清越出尘。我用力回想,似乎自己再未见过有哪个男子,能有这样一双乌黑的眼,眼睫舒朗,遮住瞳孔,没来由地温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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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穿过白墙青瓦,向着远远的繁华街市上走去,细雪飘飘洒洒地覆了整片苍穹。坐在廊下,外面大雪荼蘼,寒气冰冷如雾,铺天盖地。庭院的梅在清寂的冬日,在静默的雪里,清冷地热闹着,好似宣纸上晕染开来的水墨。他一曲萧音,一扫梅上轻雪,再攀初冬寒枝,暗香浮动,是昏月朦胧的冬日星子。
“日日陪我看星星,不无聊吗?”我这人什么都普通,唯独有个癖好,爱看星星。别人都认为我是怪人,我自己也有些奇怪,只有当眼睛接触到星星的时候,心才不会感觉那么空荡。
“等过段日子,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满地都是星星。”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地方啊,容与,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不过……”我朝他笑笑,没有说出口。其实我是想说,有他在,我的心就已经满了。
雪越下越大,我靠在他的肩头沉沉睡去,做了个很长的梦,待我醒来却什么也记不起。
“容与,以后你不必尽按我的喜好。”明明他是主雇,如此照顾实在令我惭愧难当。
“卿儿无需担忧,我的家财养你一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
我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就猛的被容与拦腰抱起在空中转了几圈,
几支淬了毒的短箭当当钉在我们刚刚的位置,容与掀翻桌子,下一刻剑雨纷纷而下,只听后方有内力破空的声音疾速传来,带着极其阴狠的力道。来不及惊讶,我麻利的夺过一名黑衣人的短刀,抵挡住飞来的几道光束,这群人像是幻影,转瞬消失,转瞬出现,射出的皆是黑色光束。
一个黑衣人在我身后突然出现,躲闪不及之时一条手臂揽住我的腰,下一秒,容与挥袖弄出一道光屏,大部分的黑影消失殆尽,剩下的追着我们来到旷野,他将我护在身后,剑眉敛起,朗若清风的脸上凝起一层寒霜,声音依旧轻飘飘的,让人身上发冷。
“他就这般急不可待了吗?到底谁是冥界之主,你们应该效忠谁?”
只一瞬,一柄利剑出现在他手中,小雪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肩上,人却比冰雪还要冷上几分。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与刚刚在桌边判若两人。
一个好似阳春温润,一个好似白雪清冷。
那一剑的风华炫花了我的眼,扰乱了我的心。
我悲哀地想,别说宅子了,心都已经守不住了。
刺客都已消灭,我才看清原来剑锋并未出鞘,他只是用剑身在杀敌。容与回身看向我一眼风雪都化作了一汪春水,他还未开口,又一身影从天而降,准确落到我面前。
怎么最近的桃花越来越好了,一个还没看够,又来了一个。
这人一身火红,长发四散,端的是风流无双。
觑见他腰间挂着的各样花色荷包,我不免容色微赧,心道:这个人,也忒不正经了一些。
他不停的打量我,看的我都奇怪自己的容貌如此吸引人吗?三个人都不说话,气氛着实有些尴尬,我挠挠头,刚要说点什么那人却先开了口。
“明卿……这个名字你的私心也太重了吧。”他瞧着我,话却是说与容与听。
“回来就好。”
“是啊,人回来就好。”他抬手摸摸我的头,奇怪的是,我并没有躲开的想法。
“敢问阁下如何称呼?”我半天憋出了一句话。
“思言。”他垂眸含笑,“这次莫要再忘了。”话音刚落,我忽觉身子一软,轻飘飘进了容与怀里,恍惚间只听得一句——
“这一世,不要再让她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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