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可怜的蛇最终被炖成蛇汤。鲜香气息飘进屋里,连母亲也为之动容。
“蛇汤是好东西,能治百病,解百毒。只可惜这些年,蛇越来越少了。”母亲说。
“因为人会吃蛇,而没有东西敢吃人。”我看着她母亲将几个旧陶瓷碗洗净。父亲已削好几双竹筷。自然没有多此一举地预备我的那份。
“为什么不用新瓷碗呢?”我问母亲。
“会留下腥味儿,洗不净的。”
我暗自思索,蛇汤到底是腥味儿,还是香味儿呢?是闻着香,喝着腥,还是汤本身一会儿香,一会儿腥呢?
蛇的悲剧促成了全家人的盛宴。当他们风风火火地喝完蛇汤的时候,我终于得出了答案:万事万物不但善变而且自欺欺人。
“蛇汤真管用,蚊子咬的疙瘩也消了。”妻在坐在床上掰弄着大腿。灯光昏暗,她的腿依然很白,天然带着荧光似的。
“你明明怕蛇,为什么还敢喝它的汤呢?”
“从现在起就不怕了,真希望能够天天喝到蛇汤,听说可以养颜。”妻柔软的身子贴近我,“你愿意为我捉蛇吗?”她嘴里残留着腥味儿,身上冷冰冰的,好像那条蛇就藏在她的体内。她对蛇的态度从恐惧到欣然接受,转变之快令我震惊。
“如果遇到,我想我还是会捉的。”
母亲房间的灯迟迟未关,灯光透过窗户,在漆黑的夜里凿出一个洞来,小孩的哭闹声隐隐传来。夜总是那样漫长。
小孩的哭闹声越来越近。母亲抱着小孩走了进来。
“自己生的自己养!”母亲说着将孩子丢在我们的床上。
“他的哭声真让人讨厌。”妻像泥鳅似的滑到床角。
孩子的哭声令我头痛欲裂。我哄着孩子,凑近妻,说,“给他喂点奶吧。”
妻双臂交叉,捂住胸脯,“我不喜欢他没羞没臊地咬我。”
“他还是个孩子,你的孩子。”
“也是你的孩子,让他咬你吧。”
我一巴掌拍在妻的脸上,她的脸冷得渗人。她没哭没闹,像完成任务似的倒头便睡。
孩子哭了,尿了,拉了。他对我的折磨使我联想到自己有生以来的所有罪恶。人都是有罪的,即便是怀里的孩子,一个不被母亲爱惜的孩子,前生一定犯过什么罪。
父亲早早出了门,直到天黑的时候才回来。他回来时,面带喜色对母亲说,“妥了。”
“真的吗?”
“假不了。张大嘴说能成就能成,不但答应了,还分文不取。”
“你怎么能叫人家大嘴,说起来人家还是咱们的远房亲戚呢?”母亲拍打了一下父亲的胳膊,看起来也很高兴。
张大嘴是村里有名的媒婆,以说媒为业。多少年来,大大小小给村里说成了十多桩婚事,虽不能称得是上缔结良缘,至少没有出现离婚的,男盗女娼的。哪怕是一方短命死去,也只说明命该如此,自然也毁不了她张大嘴名声,折损不了她的福祉。所以她的口碑还是极好的。
“那家人怎么样?”母亲问。
“听说家境不错,女子二十出头,无父无母,上头有三个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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