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乡,除夕和大年初一无疑是整个春节期间最重要的两个时间点。它们是旧年的年尾,又是新年的年头,人们寄予这样的日子以非凡的意义,于是就有了各种讲究,便也格外谨慎地开展一些祭祀和祈福活动。
前面说到除夕夜半打过醋碳之后,家家燃起柏枝,点上油灯,焚上檀香,迎接天神下凡。鞭炮声此起彼伏,整个村子灯火通明,天神也就去往了各家。
小时候,记得最深刻的便是老人们说,这天晚上如果到足够高而又绝人迹的地方,就一定会听到神仙们谈话的内容。比如这来年何处多雨、那里干旱,一切吉凶祸福都有可能透漏。这大概就是不可泄漏的“天机”吧,因为也从没听说过有谁听到过这来自天国的讯息,小小年纪的我也只是越发地对这一切充满好奇和向往。
从此刻起,家里就有了贵“神”,不可高声大语,万一冲撞了神仙,那可就不吉利了。
接了神还不算,家乡人还有到寺庙“上头香”的讲究。“上头香”,就是要争个第一,因为这是新年第一天第一时间到庙里上香磕头,顺带许下新年愿望,那可是很灵验的。家乡庙宇里大多供奉诸如“土地”,“山神”,“龙王”等与农耕社会息息相关的一些神灵。当然,也还有诸如菩萨、娘娘等一些地方神,这些也具有一定的地域性,往往以一个村落为主进行崇拜。
接完神,大部分人也就都歇了,因为明天还要早起。
大年初一一大早,家家都起得比平时要早,因为今天可是要“拜年”的。先是给家里的长辈拜,一般都是磕头,接着还要挨家挨户到各家去磕头。那时候,没有什么“压岁钱”之类,家家也就是葵花籽和“洋糖”,磕完头,孩子们就站在炕沿头跟前等着“领赏”。就这,小时候也是乐此不疲,就连那平日里不来往的人家里都要去拜一拜的。大人们当然还有酒喝,有烟抽。人们都穿着新衣服,脸上高兴高兴的,见面都是“你年过得好吗?”“给你拜年了!”等等问候语。
大年初一除了拜年、磕头之外,还有一项全村人都参加的活动。家乡人叫做“出新”,有些地方也叫“出方”。这个习俗其实就是为了祈祷来年顺顺利利、一帆风顺。家乡人们在正月初一拜完年后,家家便将牛羊骡马赶到一开阔处,那些牲口也在身上拴了彩色布条。人们把手中的香表纸钱、烟酒茶柏都放到草垛之上,有人点起火,燃烧起来,接着便是鞭炮齐鸣。村里男女老幼也都围拢来看热闹,那些牲口在炮声的惊吓中有的惊厥乱跑,有的可能吓懵了,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此时那个年长者便会挥动手中的铁锨,朝着这一年的吉方先要泼一锨土,这或许就是“出方”的来历。紧接着便又向另外三个方向依次泼土,嘴里往往会念出诸如“四季平安”“大吉大利”等祈祷语。
这一活动充分反应了农耕社会人们对于天地四时的崇敬心理,春节期间所有祈祷和祝福都与此相关。
接着再来说“拜年”。初一这一天只是给家族同宗拜、给乡邻拜,从初二开始,人们才开始到各处的亲戚家拜年,这项活动一直要持续到正月十五。
正月初二开始,家家都出动了,这一天年轻后生要去“拜丈人”,年轻媳妇要去“回娘家”。这天要走动的亲戚可都是“亲扎扎”娘舅家,上了年龄的女人已经很少回娘家了,就安排娃娃们去给外爷外奶奶、舅舅舅母们磕头拜年了。
家乡人还讲究什么“三六九,往外走”、“七不出八不进”之类,所以正月初三开始,路上行人突然增多,你来我往,家家喜气洋洋。拜年可是要在十五之前进行的,过了十五这年就算是过完了,“一没骨头二没肉”了,人们也是又准备新一年的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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