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九 歌
01
黎越从布鲁塞尔回来了。
给我带了一瓶布鲁塞尔冬季的雪，他回来的时候已是夏天，雪早就化成了水。
“上海这个冬天又没下雪吧，诺，这是我从布鲁塞尔给你带的。”他笑得合不拢嘴。
“耍我，这还是雪么？”
眼前这个贱兮兮的瘦高个男子是我学生时代最好的男死党。即使现在都工作好多年了，我在中国死磕，他在德国奔波，我们还是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黎越和我都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次下雪，可我俩却极为默契的热爱雪景，那种无边无垠，白雪皑皑的感觉。
可惜的是我还是没能去常年下雪的地方，工作了连假期都没了。黎越倒是得偿所愿，一到冬天就给我发他在雪地里翻腾的像只海豹的照片，让我心痒。
02
“尤晴，还没男朋友啊。”黎越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俩步行在上海的梧桐树街道上。
“是啊。”
“再过几年就三十了，要求别那么高。”
我白他一眼：“你不是也没女朋友么？还说我。”
“我那是不想找，喜欢我的小姑娘可多着呢。德国漂亮女孩也多着呢，白人，黑人，黄种人。。。”
我停下了脚步，看着黎越的背影：“你不会还忘不了方知秋吧？”
他怔了怔，转过身，咧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并且走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傻姑娘，我怎么会有这么痴情。”
方知秋，那现在看来似乎离我很遥远的名字，却像一缕烟似的萦绕了我整个学生生涯。
其实黎越一直不知道，我从高中就喜欢上了他。
黎越虽然刻薄嘴毒，但他人高马大，长得又好，打篮球的时候总能引起全校近三分之二女生的轰动。我也不幸沦陷。
虽然是一个班的同学，可我却极少和他说过话。
唯一一次互动还是我不小心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正好被经过的黎越看见了。当时我看他笑得都快把肠子笑出来了，作为他的暗恋者却被他看到了自己这种窘态，气的我又急又恼。
朝他大喊一声：“不许笑啦！”就飞奔而去。
黎越当时稍微愣了一愣，可过会又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
我一直以为我和黎越的关系最多不会超过那场笑声。却没想不久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03
我一直都忘不了，那是一个冬季午后。阳光虽然充沛，但还是很冷，虽然很冷可上海还是没下成雪。
我吃完饭正发困，穿的又多，整个人像个面团晃得摇摇欲坠。但却随着班主任的到来，我一下子清醒了。
“今天我要在全班讲一件事情，性质极其的恶劣。”
“你们体育课的时候我来班里拿东西，在走廊上捡到了这个。”班主任掏出了一个白色的信封。
据离老师近的同学说，信封上写着：给我喜欢的女孩，落款黎越。
这是一封情书！这在当时抓早恋极为认真的我们高中来说可是相当严重的事。
“黎越，你给我站起来，信我没看，你自己跟我说说这份信是干什么的，写给谁的，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你说清楚。”
黎越站着，半低着头，倒霉却又散发出少年的一丝倔强，紧咬着下唇似乎要和老师对抗到底。这是我读书以来第一次看他这么窘迫的样子。
看了一会我又不敢再看他，原来他有喜欢的人了，这个人会是谁？我抱着一丝侥幸幻想那个人是我。我从没有那样胆大，有股英勇赴死的冲动，哪怕会被老师一起处分也没关系，只要那封情书的收取人是我就好了。
“你不要浪费同学们的时间，再给你五秒你再不说我就把信拆开来帮你说。”
“5，4，3，2，1。。。”
我的心也随着老师的倒数膨膨乱跳起来。
“这是情书，是我写给方知秋的，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劈中了我，而多年以后的时光里，这句话更像是我心里的一道刺，一点一点的痒着痛着。
我看向坐在我身边的方知秋，她也一脸错愕。
方知秋是班花，长得好看，成绩又好，老师同学都很喜欢她。
班主任似乎露出了情理之中的表情，也是，高中以来，给方知秋写情书的男生不在少数。
我一面哀叹着的我的初次暗恋失败，一面看着黎越跟随着老师进了办公室。
04
情书事件的第二天，我就发现黎越在回家的路上偷偷跟着我。
我大致猜了一下，估计他是想通过我这个同桌追到方知秋。毕竟女生和女生之间好开口啊。
一路上我都没戳穿他，快到我家门口了。我才忽的转身。
“你跟着我干嘛？”
“昨天的事，方知秋她没怎么样吧。还有。。。”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的目的。”我上前拍拍他的肩，“方知秋可是很难追的，不过还好你有我这个帮手，就包在我身上吧。明天就开始实施你黎越追她方知秋的一揽子计划。”
说完，我不管呆在那里的黎越，光速冲了回家。
他不知道，我在进楼门的一瞬间就靠在墙上哭了。我没有喜欢一个人就要成全他的慷慨大气，我想着本来我就和他接触不多，这样当个朋友也挺好。
就这样，在我的极力撮合下。刚入大学的时候，方知秋和黎越就成功的走到一起。
05
“当年你为什么会和方知秋分手?”
“没为什么，两个人性格不合呗。”咖啡店里氤氲着湿气和咖啡香。黎越用小勺不停搅动着他面前的咖啡。
”不会吧，知秋性格很好啊，肯定是你不知道让让女生。”
其实我在毕业几年之后再遇到过方知秋。
她偷偷和我说，其实她之前就对黎越有好感，所以早早的就同意了黎越的追求。只是黎越一直以学习之名拖到了大学。
“他当时是喜欢我的吧，否则怎么会给我写情书啊？”
方知秋脸色不好，
“可我觉得他没那么喜欢我。”
我边走边想着这一问题,一个踉跄，差点走进车子飞驰的马路。
黎越长臂一挥，把我拉进了他怀里，我离他的距离近的可怕。清晰到我可以看见他棕色眸子里的自己。
“过马路，你当心一点。”他的口气严肃带着安全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读书时候，或者说我从未变过喜欢他那颗小小的心。可是我还是自卑的可怕，黎越又在德国，见过的女孩更多了。从前我们在一个学校他都没看上我，更何况是现在。
我赶紧抽离了黎越的怀抱，”我没事啦，不小心而已。”
06
《我最好朋友的婚礼》上映了，我拉着黎越陪我去看。
看到舒淇知道自己最好并且暗恋着的好朋友要娶别的女人了，我哭的不成人形。
我也不敢想象黎越真的要娶别人的女人的样子，尽管当年他和方知秋在一起的时候我装的也很开心。我偷偷看了眼黎越，他显然看不懂小女生的电影，已经开始有点睡眼惺忪。我开始有点恐慌。
回家的路上，正好还经过了电影海报，我站住了脚。
“黎越，有一件事想和你说。”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哪怕以后做不成朋友，我也不能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什么事。”黎越转过头来看我。
“我喜欢你，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我一直没告诉你。”
我不敢看他的脸，低着头只看到她的鞋，黑夜里依然闪着白光的一双运动鞋。黎越总是这样，一个男生也喜欢把自己捯饬的井井有条。
“尤晴，我马上就要回德国了，这次过去我就不再回来了。”
07
那是一个星期以后了，自那天晚上我飞奔回家就赌气不再和黎越见面。
他给我发来了短信：“尤晴，我12点半的飞机，有份文件忘了拿，放在我家的书桌上，你帮我找一下，送到机场给我，我怕我妈找不到。”
我看看了时间，十一点半。我表面上虽然不情不愿，可还是挪动着身体往黎越家赶，害怕错过了他的航班。
我到了黎越家，朝书桌上一看，干净整洁，根本没看到什么文件，倒是有一本高中语文课本静静地躺着。
高中语文课本还留着？
我觉得好笑，就随手翻开看看，发现书中间夹着一封皱巴巴的信。
恩？这封是当年黎越给方知秋的情书？老师还给他了么。
虽然我知道私拆他人信件是不好的行为，可处于女生的好奇心，我还是打开了它。
情书写的相当短，符合黎越的风格。
“我觉得你很可爱，做我女朋友好么？”
可看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我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To 傻呆呆的尤晴。落款：黎越。”
我？这份信是给我的？我把这封信连带着信封都看了好几遍，没错，是高中时候的那封信。
原来黎越当时喜欢的人是我？
08
“冬天布鲁塞尔的雪下的大么？”
12点，黎越马上就要登机了。
我没有赶去机场，却拨通了他的电话。
“大啊，可惜你看不到。”
“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时我看你帮我追方知秋这么积极，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呢。”电话那头传来他的笑声。
“你这个大傻瓜，浪费了我这么多时间。”我不知道怎么了，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
“别哭了。我这次回德国是办理离职的，马上就会回来的。”
听到他这句话我哭得更厉害了。
“你骗我，呜呜呜呜。”
“别哭了，傻呆呆的尤晴，等我回来就陪你去北方看雪了。”
据报道说今年冬天上海又是“暖冬”，但是我已经能想象到黎越牵着我的手在大雪纷飞里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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