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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爱情,两个朋友,三个地方

一种爱情,两个朋友,三个地方

作者: 冬蛰先生 | 来源:发表于2018-08-09 22:40 被阅读80次

    大学毕业十年,我没有回过母校,没再踏上这个美丽的海滨城市,不是不想,也许只是为了这个早已计划好的十年之约,为了积攒十年的思念后,有一场酣畅淋漓的怀旧,有一次刻骨铭心的寻找青春之旅。


    一种爱情

    每个男人一生中都会有两个女人,红玫瑰和白玫瑰。

    我娶了白玫瑰,也爱着白玫瑰,白玫瑰变成了我的亲人。

    可是十年里,我并没有忘记红玫瑰,红玫瑰偶尔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梦里的红玫瑰,小巧纤瘦,眼睛闪烁明亮,头发黑里泛黄,马尾辫随着步伐在颈子上颤颤悠悠。

    十年再见,她几乎没有变,没有因为已经做了妈妈,身材走样,也没有因为十年的尘世摔打变得世故圆滑。她的脸上还是那样安静,即使和大家长久不联系,也没有表现出十分的热情,她躲在她大学宿舍的闺蜜群中,细声低语。酒席上,有人问她话,她不得不大声回答,那回答也是温柔的,脸上划过浅浅的涟漪,轻描淡写说上几句,从不做过多的阐释。有人向她敬酒,她说不喝酒,别人苦劝几下,她推脱几次,终于温顺地答应了,轻抿一口,又实在不能承受酒的辣口,脸上浮现出微小的忍耐,咽了下去。

    她有时也执拗,她的执拗只留给亲近的人,这是她曾经对我说过的道理,每当我们意见相左时,她都会展现出和大多数情况下不一样的倔强,一张轻撇的嘴,一双低垂的眼睛,不高兴时一个字也不说,她讲过,那只是为了显示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或者为平淡的学习生活增加些调剂。

    大学宿舍的夜谈会上,每个人轮流说说对班中女生的印象,哪个有好感,按床铺顺序发言,我排第一,我傻,说了老实话,没想到,我说后,大家缄口不语,纷纷把我调侃,更想不到,几天之后,全班男女都心怀诡异地开起玩笑。

    于是,很多场合,各种我和她同台的时刻,好事之徒起哄、怂恿,我难为情,觉得被一伙人出卖了,宿舍的兄弟献计献策,我将计就计,鼓起了勇气,一年之后,起哄怂恿消失了,因为我们坐在一起上课了。

    她说,你有你的朋友,我有我的朋友,不能因为我们在一起就牺牲同学间的友情。

    我完全同意,我们从不如胶似漆,我几乎没有陪她逛过街,没有看过电影,饭都很少面对面吃。是的,她很少要求什么,安静的像一朵云,一只鹿。除了课一起上,到了周末,在图书馆看两天书,她爱文学我也爱文学,她读她的张爱玲,我读我的钱钟书。钱钟书耐不住硬板凳,摇头晃脑,频频向张爱玲使眼色。张爱玲目光灼灼,眼睛时而忽闪几下,背挺得笔直,一副沉浸的样子,仍然有频率地翻书,做笔记。

    “能出来玩吗?就等你一个。”宿舍的兄弟发来短信。

    我回复,她就这一个爱好,对我就这一个要求。我这恋爱谈得多么便宜,又多么高贵,我怎能不花时间满足她这小小的需求。

    相处的两年里,书读了不少,没有风没有浪,她的执拗倔强对平静的生活无损,我任之由之,像哄着一个性格天真的孩子。

    十年相聚,她做了老师,我也做了老师,我们的话题只跟职业有关。

    十年相聚,那些好事之徒东山再起,酒桌之上,我和她的碰杯被久久的注视,被赋予意味深长的价值,同时也被当成调味品,供人娱乐。

    有一个家伙倡议:“做不成两口子,喝一杯交杯酒祭奠过去的缘份。”众人起哄,我有些醉意,她皱着眉,脸上挂着羞涩的笑,一个字也不说,我非常清楚那是不情愿,是倔强,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拒绝,我急忙乞怜告饶,请求放过,好事之徒兴致正盛,偏要我自饮三杯,她突然站起来,自作豁达地说:“只要冬蛰愿意,我没有意见。”我们照做,她又一次温顺地在大家的吵嚷声中缴械投降了。

    两天的相聚,我们像避着对方,眼光交合,总有一方迅速移开。我在前,她就在后;她坐在车左,我就坐在车右,望着各自的窗外,和各自的同性知己侃侃而谈。但是,我知道,内心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心的河流总流向相反的方向。我总是用一种掩饰的神色在队伍里寻找她,大家笑时,看她是否在笑,大家伤感时,看她是否伤感,她讲述十年经历,说相夫教子,过得幸福,我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实际上,把每个字听得清清楚楚。为了十年之约,我们相聚,不远千里,我自问内心,何尝不是只为见她一面。她生活幸福,我何须多言。

    “有时候,你和我太像了。”这是她十年前的话。我们都是保守的人,我的所想,未尝不是她的所思。

    十年前,她考上了南方一所大学的研究生,我留在北方一所县城教高中。

    十年前,她说:“我太过文静,你太过深沉,我们都太含蓄。”

    十年前,我说:“如果我们的爱情抗不过两年,你就嫁人,我就他娶。”

    四年以后,我有了我的妻,她嫁作人妇,我们的情融化在茫茫人海中,滴在时间的流里,消散在无边无际的风中。

    她成了我的红玫瑰,我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十年光阴,她有时不期然闯进我的梦里,我在夜中醒来,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睡。

    两个朋友

    尽管最初把聚会的基调定为,“感怀”、“畅想”、“共进”,明确提出不是吃喝和炫耀,可是言谈举止之中,到底暴露了十年的变迁,十年的威力。

    我们开玩笑,把邹兄封为十年相聚活动的总设计师,因为从吃住到交通,从旅游参观到消费记录,都由他一手操持。

    邹兄成长于城市富裕家庭,上大学期间,他就展现出卓越的领导才华,他敢说敢做,思想先进,观点犀利,在话剧比赛中,他饰演的男主角收获了众多粉丝,辩论赛中他是观众瞩目的焦点,他当过校园报的社长,本科毕业后,中国传媒大学成了他未来三年深造的地方。

    而如今在京城前程一片大好,已经成为中国数一数二的环保企业董事长的贴身秘书,只需要一个下地方历练的过程,进入上层,执掌权柄,就在不远的未来十年。

    邹兄所在公司的二级企业以及合作单位遍及多个城市,我们所到之处无不受到热烈欢迎,无不是因为他的存在,我们能够在很多场合获得价格最低甚至是免费的优待。这对于我们当中大多以教师为职业的人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如果问命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与上天赠予的天性禀赋有关,与一个人的理想抱负有关,与家庭出身、后天努力有关。

    可是江弟何尝不是勤奋努力的,只不过他出身贫寒,母亲早早过世,两次高考才考入我们这个普通本科院校。在大学期间也是起早贪黑,打工赚钱,发奋读书。他在大家面前积极展现自己的乐观向上,有几分慷慨豪壮的胆气,但是日子长了,我们渐渐感觉到,江弟的乐观表现的太刻意了,他股子里的自卑会不经意间流露,就像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末尾的那个常常来不及躲闪。

    江弟随大流地走上了考研之路,可他的家庭条件并不好,选报的专业又是文科里最冷的哲学,纯粹是为了避开锋芒。他带着大学里结交的女朋友,我们的同班同学,双双考入了陕西师范大学,一人学哲学,一人学文学。

    四年里,他是人缘最好的一个;十年里,他又是与大家联系最少的一个。

    十年相聚,他携妻儿到场,但是我们几乎对面不相识了,他的身材变化很大,肚子大了两轮,面无表情,目光呆滞,话也极少。我们惊叹着,揣测着,忍不住询问。可是,无论如何,任何人都想不到,这一切竟然与一场抑郁症有关系。

    我和江弟走在沙滩上,江弟手牵着即将上一年级的儿子,我们不停地向前走,只有我不停地追问,他才有一两句回答。我想起大学时的第一个暑假,我们二人留在一个饭店打工,可是,天气暴热,没有两天的时间,我因为饮用生水,晚上突然腹痛,疼痛难忍,上吐下泻,全身脱水,在把我送去医院的路上,江弟一路大声喊我的名字,唯恐我不能醒来,到了医院门口,江弟背起我就往里面冲,伴着我一夜无眠。这些生死相托的情意我怎么能够忘记!

    抑郁症,离我们很远的一个词,现在却离我们这样近。或许这就是命运,江弟的性格是根源,貌似乐观,实则自卑。而他三年学哲学的生涯又将他完全带进一个圈套,让他脱离生活现实,耽于幻想,爱钻牛角尖。

    研究生毕业之后,他和我们大多数人一样,登上了讲台,他又把学生理想化了,不是黑就是白,随即经历了两场师生冲突,他发现再站到讲台上,双腿颤抖,头冒冷汗,竟然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两年前,江弟情志不疏,思虑受阻,身陷抑郁,住院半年,吃药度日,药物扭曲了他的身材,也使他的生活变得拮据。

    他的儿子叫江行舟,六岁却长出七八岁的壮实,我拉着他的手,触摸他的脸,唤着他的名字,他露出羞涩的表情,眼神躲闪,那张和他父亲有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让我遐想,我心里的酸楚就像远处不断涌来的浪潮,一波一波,一个比一个迅猛,冲过脚踝,我不再追问,江弟一言不发,看着海,他在想什么?

    和老朋友们在一起,就是和自己逝去的青春年华相聚,两天里,江弟的心情到底好转了一些,我们轮番与他敬酒,我们把班里这对唯一修成正果的夫妻推上前台,怂恿他们唱知心爱人,为他们在西式结婚礼堂模拟婚礼,让他暂时忘记愁恼,心存一份独特的生命体验,让他知道有生之年,还有一群兄弟是他坚强的后盾。

    命运,让人看不见摸不着,可又无处不在。命运,无情又多情,有人爱着它,有人恨着它。

    三个地方

    联通大厦底部,十字路口,人流最多的地方,一切都没有变。

    这里,曾经试炼过我的青春与自尊,磨砺过我的勇气与骄傲。十几年前这里是大学生“站街”的地方,就像我们的城市,某条街道上总会有一伙农民工,“刷墙”、“贴砖”、“防水”,他们脚下的简易招牌写着自己的工种。

    而大厦下面的学生,统一写着“家教”二字。我站在中间,手里拿着一张硬纸板,挺起胸膛,想极力从站姿上显示自己的优秀,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头顶是二十几层的大厦,身后是五根深红的巨大石柱,百米外天桥上行人走下来,十字路口的人流涌动,寒风吹拂,学生们无语地又卖力地展示自己,不断地用眼神与行人碰撞,只是期望他们的一个扭头,一个询问。

    与我们一起等生意的是几个残胳膊断腿的乞丐,他们趴在大厦门口的另一端,生意往往好过我们,但他们的存在似乎也增加着我们的羞耻感,每个站街的学生都需要一点勇气,都需要与自尊心对抗几次。乞丐虽不会抢走生意,但他们和我们占据大厦的左右两侧,处在同一条线上,似乎有一种难以启齿的东西互相衬托着。

    那时我希望同一战线的学生多一些,分担一些行人的眼光,那些看过乞丐又看我的眼光;又希望身边的学生少一些,让看过乞丐的眼睛多多落在我的身上,眷顾我的生意,这种矛盾的心理交杂几日,幸运的话,会找到一份家教。

    那年冬天,我第一次没有回家过年,我留校了,我磨损了一些东西,又助长了一些东西,换来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十年之后,我走在依旧繁华的金三角商业区,天桥在,十字路口也在,人流如织,大厦门口仍有人站立,只不过换成推着单车做生意的小商贩了。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双手把着单车,单车两边的筐里是各种水果,他告诉我,这几年来他常到这儿做买卖,客流量大,生意不错,乞丐见过几回,但是从来没有注意到站街的大学生。

    一座海边的建筑物矗立着,它离海只有两百米,大学最后一年,我曾在这里的客房部打工数月。我认识了一个极好的经理,他手把手地教我们如何与客人交流,如何铺床,换被罩,他用他的幽默和豁达激励着我们这群底层的体力劳动者。

    海边风沙大,每天的任务不过是打扫房间,一天的擦拭,第二天窗台上又是一层细碎的沙尘。这是一个四星级的酒店,无论有无人住,维持一尘不染的环境是每天的工作,一遍遍擦着窗台,窗台那一边是大海,天晴的时候,天蓝海蓝,那种蓝染得双眼也忧郁起来。有了闲暇,我穿着拖鞋、短裤坐在沙滩上,一直坐着,累了躺下,不去想什么,单纯的享受,三年也没有受尽的美好,用最后几个月中的几个白天、几个晚上细细的体会。风很大,空气腥涩,浪头越来越猛,海岸线那边的港口亮起灯,海尽头,天色微明。

    十年溜走,曾经的大酒店不再形单影只,十年前,它是离海最近,也是方圆几里唯一的建筑,但今天比它高比它样子独特的大厦纷纷拔地而起,它就像站在了一群公子哥面前,老旧苍白的外墙,矮胖臃肿的身材,显得笨重寒酸,我绕来绕去才在新修的多条道路中分辨出它的所在,可庭院里已经长满了草,大厅门口放出黑乎乎的影子。想想十年前我还在为它庆幸,因为那一年,政府要把这片海域打造成极具商业价值的旅游带,取名为金梦海湾,而今我看着一辆辆香车宝马纵横交错,我相信这里的确成了很多人的金梦海湾,但是,那时的经理、同事都去了哪里。

    104宿舍却是我和大家共同的记忆,回到母校时正值暑假,留在校园里的学生不在少数,他们在为明年的研究生考试做准备,八个穿着文化衫的男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闯进了104室。

    “你们找谁?”屋里有两个男孩,坐在床上看手机的学生问,背对着我们躺着看手机的学生忙回头看,两张青涩的脸,正是曾经的我们,都有大把的时间虚度,都把宿舍搞得乱七八糟,屋顶的吊扇依旧嗡嗡响,响了十个我们不在的夏天。

    说明来意后,曾经的少年们竟然反客为主,纷纷占位为王,说说自己睡在哪个床铺,看看刻在墙上的字是否依旧清晰。

    104宿舍地处女生去往开水房的必经之路,上铺的兄弟们想起趴在床上观看如织人流,更对打水女中的佼佼者好一番品头论足的往事。那时每天早晨叫醒我们的不是闹钟,也不是窗外的小鸟,大概也不会是梦想,而是宿舍一个兄弟的“婆姨”——那时我们是这样叫的。她起床早,打水归来,豪爽又有几分泼辣的性格,浑厚的嗓音,拯救她的男朋友我们的兄弟于梦海,也残忍地让她男朋友的室友们体会到“雄鸡一唱天下白”地妙趣,他们恩恩爱爱了三个年头,我们领受了三个年头的整点报时,三个年头后,我们毕业了,他们分手了。

    十几年前同样为硕士学位奋斗过的四个兄弟,临走时不忘勉励在一旁尴尬了很久的小师弟:“这个宿舍八个人里,有四个考研,厉害的是,四个人全部考中……今天,就看你们的了。”

    一直跟在身后的宿管大妈附和道:“早就跟你们说过,这栋楼风水好,你看,这回信了吧?”两个少年充满生机的脸上似乎露出了坚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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