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散文《知天命》系列26·我再一次写到了瞬间

老皮散文《知天命》系列26

·我再一次写到了瞬间

我热爱“瞬间”这个词汇。仿佛那是一种神秘蹊跷的东西，包含一种命定的默契。在我的写作中，我最常提到的一个词汇就是瞬间。瞬间的感觉有时候更像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而人们的生活像风中飞扬的尘土。

我知道世界是由无穷尽的瞬间组成的。我穿梭在一个又一个可靠或不可靠的瞬间。我需要感谢那些可靠或不可靠的瞬间，他们使我的生命有一个看上去不错的背景。或许，生命的形式于每个人都是大同小异的，都是同样诞生，成长，然后走向无可避免的自然归宿。只是内容不同而已。

那一瞬间，一个人不怕被忘记，就怕被惦念。

然而，惦念着我的却不是另一个人，而是一种疼痛。自从前一段时间身体上出现了一些毛病之后，疼痛便像一位热恋中的情人时常惦念着我，俨然成为我个人生活中最忠实的伴侣，形影相随。腰病发作的时候，常常在午夜梦回，难以辗转，却让我感知到了刺骨的疼痛和无奈。

许多疼痛是可以缓解的——靠药物，靠忍耐，靠毅力，靠某一种精神的支撑。而情人一样惦念着我的疼痛，似乎没有任何依靠。夜晚我常常被这种没有任何依靠的疼痛的凄厉声音惊醒。疼痛的凄厉声音是一把断水的刀子，切割着我如水般隔世的梦境。

那一瞬间，雷声亮过了闪电。

夜晚便像一幅着色过重的铅笔画，瞬间就铭刻在我心底。

我知道，有许多事情就像白日和黑夜，瞬间的反差大得不容许一丝一毫的马虎。我的心情也常常是不着边际的，有时候甚至是不知所措的。一个在瞬间就仿佛走过一生的人，生命总是显得不安和迟疑。

在此之前，我一直说自己是一个麻木的人，但是我知道这是一种掩藏。有时候，藏得越深的东西，你反而会以拒绝的姿态来表达。文学的语言和诗意的回想常常成为生命真相的掩体。

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了自己潜意识里还可能有另一种力量，正在捍卫着我人生中的一个又一个可靠或不可靠的瞬间。尽管无常的灾难让我不敢再对生活抱有任何幻想，但在那一瞬间，我依旧睁大眼睛做着自己的梦。我想，人是需要经常做着梦的，即使这个梦要在死亡到来的一刻才醒。不然我们指望什么来支撑生命呢？

我阻止不了自己无序的思绪。我再一次想起了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我发现生命的真相并没有隐藏在深处，而是一直展示在人们眼前那一个又一个可靠或不可靠的瞬间。除了自己切身的疼痛，我突然感悟到，我已无需在米兰·昆德拉的作品中读取什么意义了。在那一瞬间，文学作品的创作过程在我眼中只是一种审视过程。作品成为了一种视觉意义上的审美陈述而非生命本质的陈述。

这话题没法展开，没法讨论。

正如人和人之间的认识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由于时间和时空毫无理由的安排，我们只认识一些人，而注定不认识另一些人。这样，我们便失去了倾听另一些生命故事的机会。但在那一瞬间，我坚信：人一旦超越了对生命的自我意识，那才可能是真正的自然人和自由人。

更有意思的是，在那一瞬间，我再一次写到了瞬间。

我用自己的思想构造出生命过程中的一次疼痛、一个现场、一种局面、一层境界。

我的疼痛正跨越那一瞬间，抵达下一个瞬间。

老皮散文《知天命》系列26·我再一次写到了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