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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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手的人和袖手旁观的人比较，袖手旁观的人更坏些，因为他是懦夫。
“半小时80欧，1小时140欧”
“我们这里的姑娘都是五五分账，瞎子一号白干”
Ana来自罗马尼亚的锡比乌市，噩梦降临前，这个年轻姑娘刚在英国伦敦获得了一份保洁工作。一天早上她被人从伦敦的街头“偷”走了。当天她就被带往爱尔兰共和国，以3万欧元的高价卖给了一家地下妓院。
01
你或许会很诧异，觉得这姑娘是社会新闻看少了，怎么没学几招防身术，是不是独自一人抄近路走僻静小道，还是打扮的太漂亮性感了？
社会上往往对被拐卖的女性存在一种偏见，觉得她们愚蠢、懦弱、没脑子、好哄骗、没戒心、爱慕虚荣等等。认为她们之所以被拐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其自身。也能很轻松的评论指导，遇到类似情况应该如何如何，怎样大声呼救，用什么招数能快速脱身自救······
但Ana不是蠢女孩，就像她自己说的“没有人给我打扮，也没人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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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叫《卖身》，英文名是《Doing Money》。Ana是在一个居住密集的社区街头被偷走的，更准确的讲她是被绑架的。
绑架她的人同是罗马尼亚人，高大健壮的身形，短短几秒就轻松的控制住她，并迅速驾车驶离案发地，同时她所依赖的眼镜也被抢走了（Ana深度近视，裸眼1米范围内都看不清）。
更让她恐惧的是，绑架她的人清楚的知道她的家庭信息，包括她妈妈住所的具体街道地址。
“我为什么不像电影里那样尖叫，因为在真实的生活中，你没有力气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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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命名为“瞎子一号”。没有衣服、没有眼镜、没有护照、窗户都被钉死了······甚至还要忍受饥饿和虐打，因为她不肯为皮条客工作，她反抗攻击客户。在她之后被拐卖进来的是一位未成年女孩，被命名为“皮包骨一号”。
皮包骨就是Ana曾经听说过的“蠢女孩”之一，她被心爱的男朋友哄骗，以为是过来做网聊的，只要穿上漂亮的衣服，对着摄像机聊聊天就能大把大把赚钱。
皮包骨很快认清现实乖乖听话，但Ana不是。她很矛盾，一边是直面饥饿，一边是自由和尊严，她还在挣扎着寻找做回一个“人”的机会。
02
转机很快来了，警察搜查了这里。在听到“你被捕了”时，我和屏幕里面的Ana同时松了口气，她开心激动得连说“太好了，这太好了”。但当女警鄙视厌恶地对她说“穿上衣服，你没有羞耻心吗？”，我心里咯噔一下，事情不对劲。
没有料想中被解救后抱头痛哭的温馨场面，Ana成了嫌疑人。狡诈的皮条客拿她的证件租下了度假屋，警察根据搜查的证据行事，根本没有人听Ana解释。被保释后，她清楚的知道一个有犯罪记录的人，谁会相信她是受害者呢？答案是，没有人。
转换地点后，当警察再次上门盘查时，Ana她们都选择了沉默。没有任何违禁品，证件齐全，说辞合理，从执法范畴讲，警察没有逮捕任何人的权利。
看到“皮包骨”流着眼泪说“我很开心，是自愿的”时，警察知道有问题吗？他们知道的，他们就是冲着皮包骨来的，因为她可能是未成年人，是一个突破口。但是没有充足的证据，他们最终选择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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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或许和我一样，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为什么不说出来？说你不是自愿的，是被拐卖的？这样不是就能得救了！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更待何时。
但真实的世界，远比我们想的险恶。常年和人贩子打交道的警察深知其中的原由，他们会用各种方式摧残、掌控这些女孩，让她们畏惧到不敢说错一句话。比如Ana的软肋就是她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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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想方设法找机会逃跑，但就像警察说的“没人注意到你消失了，也没人知道你在哪里”。
她的雇主不会觉得她失踪了，只会觉得东欧人不讲诚信；她的母亲不会觉得她失踪了，只会觉得女儿学坏了；租房中介不会在意租客群体有问题，只要钱一分不少的就行······
她们是一群隐形的人，无法得到任何外界的帮助，真正的孤立无援，她开始成长。她学着蛰伏去配合，她开始听话的摆拍照片，试着温和的回应嫖客，主动提出分担皮条客的电话接线工作。
她的眼镜被归还回来，皮条客Ancuta甚至还以利益诱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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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写道：如果你掉进了黑暗里，你能做的，不过是静心等待，直到你的双眼适应黑暗。皮条客Ancuta选择了适应黑暗，她成功转变为支配者；皮包骨选择了适应黑暗，被独自一人派往瑞典，也不敢逃跑。
但是Ana不是，这次她为自己创造了一个机会。皮条客放松对她的控制后，她主动接了一个外出的工作，然后让熟识的客户带她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着。她错估了这个看似憨厚的青年，她以为他对着报着善意和喜爱，但他觉得她是在享受这份工作，甚至还希望她能给他赚大钱买高级公寓。
就如影片开头她的自白：有时候我感觉这个城市里的男人都知道，我曾经在卖身，他们知不知道我无法拒绝。真的是不知道吗？还是假装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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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出现的男性客户都像披着人皮的魔鬼，他们平时热爱家庭，为人正直。但在面对这些可怜的姑娘时，却如高高在上君主，肆意凌辱她们，古怪的性癖、暴躁的性格······在作恶的同时，又希望得到顺从。
他们不在乎这些供他们寻欢作乐的女孩是否是愿意的，也不想知道她们究竟是谁，她们只是花钱购买的产品。他们真的不知道Ana是拒绝卖身的吗？不是，但他们更享受Ana奋力抵抗所带来施虐的乐趣。
伪装成客户的警察被Ana愤怒反问后，沉默了。“只要有可能，人人都会成为暴君，这是大自然赋予人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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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尾声，Ana再一次逃跑了，在皮条客想要压榨Ana最后一点价值，把她卖往迪拜时，她跑了。她害怕自己被奴役后，什么都能习惯。这次她得救了，不是警察，而是曾经暗地里接触过她的黑帮头目帮助了她，并且带人把皮条客们套麻袋揍了一顿，拿到了关键的证物。
依靠证物和Ana的证词，控制她的皮条客被判刑3年。在我看来结尾有点佐罗般的传奇色彩，那些像大山一样压在心里的皮条客，轻松得被人按在地上狠揍，有种不可思议的荒谬感。
电影结束了，但痛苦远远不会结束，皮条客的报复、其他受害者的无声呼救、亲人朋友的孤立不理解、周围的流言蜚语等等，都需要她独自一人用其一生去摆脱这个可怕的阴影······
豆瓣上有人评论说，这是一部恐怖片，因为皮条客只被判了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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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犯罪的代价远远低于犯罪所带来的利益，会造成一种恐怖的后果。
03
马克思曾经说过：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家就胆大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他就保证被到处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他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他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他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
3万欧元的付出，Ana只花了13天就挣回来了，已经远远超过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而代价是区区3年的监禁。
我也认为它是一部恐怖片，因为我看到电影里的人都变成了“瞎子”。
在居住密集的街头，真的没人看见有一个女孩被挟持了吗？在机场的柜台，工作人员没有注意到这个失魂落魄、一言不发的女孩吗？打电话被挂断此后失联，房东没有疑惑和担忧吗？
皮条客租住的社区，没有人注意到长期封闭窗户，有各色男人进出的异样吗？中介推销员对租客全是衣着暴露的女性，没有怀疑吗？
嫖客们对于一直抗拒，冷漠对待他们的女孩，心里不知道实情吗？警察对于成年女性从事色情行业，真的认为她们都是自甘堕落的吗？母亲不断接到催债电话，女儿音讯全无，真的相信她从来乖巧的孩子学坏了吗······
我不相信他们真的没有看见，他们只是选择没看见。因为这和他们的利益无关，也不想惹麻烦，或者在利益的天秤上他们选择了代价小的那一方。
04
一直觉得拐卖离我们很远，在新闻上时常有听到，但仔细回想貌似身边类似的例子少有。但是2016年那起“女子酒店被强行拖走”的新闻，让我瞬间不安起来。
国家首都，正规的连锁酒店，突然被男子强行拖拽，大声呼救吸引来的服务员，非但没有上前制止，反而认为是两口子吵架，让他们不要在公共场合这样。如果不是后来另一位女士出手相助，不知道会不会又是一个“卖身”的故事。
电影的最后说，在全世界范围内，在过去一年中有近五百万女性被迫卖淫。我们平时浏览网页的时候，也偶尔会有黄色内容的网页跳出来，你可能会选择手忙脚乱的秒关，或许也有人成为消费者。那些浓妆艳抹、衣着暴露、摆着性感姿势的女性，有没有被奴役的呢？有没有我们看见过她们，却无视了她们的呼救呢？
如果说《盲山》里的白雪梅被拐卖到深山，被迫成为生育工具，逃跑求助无门是一种绝望；那《卖身》里的Ana身处繁华城市，被迫卖淫，每天出现在网络页面上，能接触到各阶层的人和警察，却如隐形人般存在，就是另一种绝望。
我们从小被教育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多管闲事”，这已经成为一种社会默认的处事态度。的确，很多负面的新闻很好的展现了“多管闲事”的代价，毕竟“救老人反被讹巨额费用”的新闻屡见不鲜。
很多人贩子的拐卖招数里，也利用了人的同情心。这个社会可能物质在不断的丰足，但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已经岌岌可危。我们没有大圣的火眼金睛，也没有爱德华的读心术，所以选择一刀切的“别多管闲事”，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的热血时代貌似离我们越来越远。
05
知乎上有一个提问是关于“人贩子喜欢拐卖什么类型的女性”，里面答案五花八门，有一个回答让我有种悲凉的感觉，里面说“等你变成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妈，就没有被拐卖的危险了”。
是的，从商品属性看，那个年龄段的女性已经不是一件有价值的产品了。我不禁回想起Ana的灵魂拷问“你有女儿吗？”。
当父母看着女儿稚嫩可爱的脸庞时，会不会沉思“我亲爱的宝贝，我该如何做，才能给你一个安全自由平等的社会？不用担心付出善良得到恶果，不用害怕独自出行遭遇恶行”。
国际劳工组织CP-TING项目的报告表明，人贩子主要针对文化水平不高、来自较贫困地区的15-25岁的女性。这类女性，一般比较单纯好哄骗，又没有复杂稳定的城市社会关系，翻车的风险小；并且这个年龄段的女性生产力和生育能力是处于黄金时期，对于人贩子而言价格自然也能上去。
国家统计局的数据表明，我国发布了第二个反拐行动计划《中国反对拐卖人口行动计划（2013-2020年）》，加大拐卖人口犯罪“买方市场”的整治力度，2011-2017年，公安机关共破获拐卖妇女案件超过1.6万起。
很多人看到这些报告，心里大定，觉得我不是人贩子的狙击目标，法律也不断完善，一切看起来挺不错，就算没有我的多管闲事，社会也在越来越好的发展。
针对性提高女性的受教育程度和警惕意识，加大源头打击拐卖行为，都能一定程度上降低犯罪机率。但是那只是降低，而无法根除。英国从1833年就废除了奴隶制，而到21世纪，还存在人口贩卖的情况；中国自古以来就存在人口买卖情况。
被贩卖奴役的人，不仅肉体被压迫，更重要的是精神被驯服。Ana在电影里说“他们会让你觉得，除了这个你什么也不会”，所以当她看见满脸伤疤，被镣铐对待的那个女孩说出“别害怕，什么都能习惯”时，仓皇失措的逃跑了。
被卖入深山的女性，多年后被解救，很大一部分选择留下来继续生活，最为知名的应该是那个“最美乡村女教师”。就像我们从来不去想童话故事里“公主和王子从此过上幸福生活”之后的故事，我们也不知道那些被解救的女性，是否在接下去的日子里能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有思想有尊严的生活。
我相信正义不会缺席，但正义会迟到。我们能不能在这个未知的过程中，多用心看看周边的人，在她们还有能力和意愿挣扎呼救的时候，去看见她们。每个人的力量很微小，但是金字塔也是砂砾造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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