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香记

作者: 一只小啾啾 | 来源:发表于2017-12-29 06:10 被阅读39次
    槐香记

    古墙旁的老槐树,晚春之际依旧扬着白花,枝丫上的叶片,深深浅浅。风来,枝叶飘摇。老树还在生长,可那树下的少年却早已没了踪迹。他去了哪儿?他还会回来么?

    当老槐树还是小槐树的时候,树旁的石墙是新砌的,石砖与石砖间掺杂着泥土的清香。沿着墙旁的小路走上十来步,可看见朱红的大门和一个略高的门槛。

    屋主人结婚的喜庆日子,火红的灯笼洋洋地挂在门檐,院里的新窗贴上了红彤彤的“囍”字。小孩子围着大人要糖吃,推着挤着来到拥挤的新房。新娘子娇羞地红着脸,从竹筐里拿染着红色颜料的花生分给客人们吃。墙的一角,唢呐竹笙和锣鼓的欢腾地响,在混着鞭炮的硝烟里主人们和客人们笑着,闹着。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朱红的漆在风雨中失了些颜色,院里的小窗新糊的窗户纸又被这个出生两三年的小家伙戳破了。父亲宽厚的手掌轻轻地落在他的屁股上,小家伙咯咯地笑着,躲开父亲的胳臂,又戳了一下窗户纸,痴痴地望到父亲发怒的面孔,才飞似的躲到母亲的怀里。

    正值槐花盛开的时节,小小的白色的花,一穗穗,一枝枝地藏在绿叶间。沁人的香气在空气里游走,溜到院里,钻进屋里。

    槐香记

    小家伙最喜欢骑在父亲的肩上,一手抓着父亲的头发,一手兴冲冲地在半空中胡乱地摆动。扑腾着两只小腿,使唤着父亲停在槐树下。看到叶片间白色的花,忍不住便想伸手去摘,怎知花叶间竟也生着尖尖的刺。许是太疼,小家伙哇地哭起来,母亲提着竹篮急急地奔来,安慰着,小心地用袖口擦去他脸颊上豆大的泪珠。

    从父亲肩头下来,乖乖地用手捂着被扎的伤口,斜着头倚着父亲的腿抽噎着。小黑狗从院里跑了出来,跑到小主人跟前,用鼻子嗅嗅这,闻闻那,摇着尾巴逗着他玩。

    不一会便又忘了疼般笑了起来,跟着小狗在树荫下跑着,叫着,笑着。母亲提着装了满满的槐花的竹篮进了屋,没多久,炊烟起了,袅袅升空。

    后来,小家伙背着母亲制的斜挎包跟着其他孩子去了学堂。放学后,总能在槐树下看见小家伙的身影。有时是和伙伴们成群的嬉戏,有时是骑在黑狗身上乱跑,有时是搬了个凳子,倚着树翘着二郎腿静静地享受着花香,也有时,是受了父亲的责罚,不甘地跪在槐树下低着头拨弄膝下的土块。

    时间久了,槐旁的墙有些落土了,墙头新生了些野草,时不时引来群群麻雀,墙下的蟋蟀在常夜里比试着嗓门,吵得人没了睡意。就是这样的调子,一日日,一年年地变化着……

    槐树又高了,枝干又粗了一圈。去年落下的叶子,今年又如期长了出来。清瘦的少年在树下徘徊着,屋里蹿出一条黑狗,脊背上的毛有些稀疏,老朋友似的摇着尾巴围着少年转圈。许是又和父母赌气了吧?少年不理黑狗,只是狠狠地用手捶着槐树,骨节间传来疼意才放下手来,看着轻落的绿叶和片片白花。

    槐香记

    后来,槐树下再也没了黑狗的踪迹,它走了,是在槐树旁寻到的,瘦瘦的,硬硬的,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身下是小主人最爱的鞋子,丢了许多年,没想到在它这儿。

    父亲说把黑狗葬在槐树地下,日后多少有些念想。来年春,槐树的白花结的很繁盛,香气很浓,以至从门前经过的行人总是要驻足,赞叹一番才不舍地离去。

    少年成了青年,带着女朋友回了家。女孩很好,父母见了很是欢喜。不久,青年便成了家,他喜欢和妻子站在槐树下说着以前的故事。后来,家里多了一个成员,是青年的孩子,孩子大些,他也喜欢让孩子骑在自己的肩头,去摘新生的绿叶,去摘馨香的槐花。

    孩子被槐刺扎到手也是有的,妻子疼惜地安慰着。父亲母亲闻声出来,看着他们,祥和地笑着。

    孩子大了,房子却似乎变得小了,他和妻子计划着在城里买间新房。父母虽不舍,但也能理解,把攒了多年的积蓄交到他手里。

    择一个晴朗的午后,从屋里搬出两只藤椅,放在槐树下,搀扶着父母坐下。小妹妹坐在爷爷腿上,哥哥淘气地站在爷爷奶奶中间,时不时伸手去揪着妹妹的头发,惹得妹妹直哭。白光一闪,相片便拍好了。

    青年的他带着妻儿搬进城里的家,几次三番地回到漫着槐香的家想接二老去城里过日子。可父亲母亲总有意回绝,是城里的房子太小了么?是舍不得相处几十年的老友么?还是放不下这片沉淀了几十年岁月的土地呢?

    后来青年到了中年。再回家时,大门上早已瞧不见当年的喜人的朱红色,只剩下锈迹斑斑的门环和铁锁。房墙有些塌丕,门口庭院的蒿草长得很高,井边的青苔因为缺水渐渐地枯黄,偶有几只肥硕的小鸡低着头啄杂草里的虫子,槐树枝上的余花留着残香。不远的麦田地里多了两座相依的坟,偶尔也能听见鸟儿在歌唱。

    中年的他喜欢带着妻儿停留在槐树下,望着麦田回忆过往,宽大的手掌抚摸着褶皱的树皮,恋恋不舍地回想着这片土地曾经的模样。

    槐香记

    槐树依旧靠着墙,经着风,受着雨。春来吐叶开花,秋去仍然跟着风落下叶子。从中年到了老年,他总会带着妻儿和三岁的小孙子回来纪念家乡。墙旁的槐花香气依旧,惹得小孙子急急地盼望爸爸拖起自己,以便去摘枝丫上白白的小花。枝间的小刺刺痛了手,孩子疼得直哭,妈妈急忙跑来安慰。老年的他看到这一幕,拉过妻子的手,彼此相视,欢心地笑着。

    最后他再未在槐树下出现过,一日日,一年年。槐树生着长着,槐花开着谢着,槐香飘着散着。风来,枝叶飘摇,卷起了门前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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