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卤蛋的幸福（原创）

过了午饭的时间，档口里就餐的食客寥若晨星，三三两两散坐在角落里，边吃着边低声交流些什么，不紧不慢的样子。与其说吃饭，莫不如说打发时光更为恰切些。

男人拉着女人的手径直走过来，边走边说，米粉行吧，女人应着好。男人对这里似乎不太熟悉，简单询问后点了一份牛肉的，然后低声问女人喜欢哪种口味，女人对这里显然充满了陌生感，只轻声说一样吧。男人女人就仍旧这样拉着手，静静地等着。

很快，米粉好了，热气腾腾地米粉在泛着点点油花的汤里安静地舒展着，半个卤蛋，几块香味四溢的牛肉，一小撮青翠的香菜，几粒嫩绿的香葱，谐调地点缀在米粉上，旁边一小碟剁椒酱更见店家的精致与仔细。女人那碗除了没放香葱其他照旧……

男人抽取两双消毒筷子，走在前面，挑拣个靠边的位子。女人小心翼翼地端起摆放两碗牛肉米粉一碟剁椒酱的餐盘，低头跟在后面。也许是不习惯端的位置不对，也许是店家料足量大，女人显得有些吃力。男人已经坐下，女人自然捡对面坐下，端了碗接了筷子，男人女人便自顾低头吃起来。男人许是饿了，吃得快些，好像也很香。女人则慢慢地搅动几下，挑起几根细细的米粉放入口中，不轻不重地嚼着。男人说，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吃米粉。女人应着知道。男人上学的城市以米粉小吃闻名。女人去过那座城市，特地尝了米粉，如今还记得酸豆角味道，只是当时男人早已不在那座城市。他是接到女人来自那座城市的长途才知道女人是以怎样的心境踽踽独行在陌生的街路只为寻一份执念的。那时还没移动电话，女人是拨长途经总机辗转和男人天南地北通的话。只记得男人说早点回来吧，纵隔干里，电话那端的女人还是深深感到了男人的担心与牵挂。于是女人默默地流泪了，挂了电话，决定结束漫无目的单身旅行…………

只是这次女人除了应声知道，什么也沒再说。

也许男人早忘了这些陈年旧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打理，哪容他沉迷于小小儿女情长之中呢？

只是再怎么生活忙碌不堪，事业风生水起，他还记得女人，这足够了。

男人慢慢地打开话匣子，侃侃而谈这些年的努力与辉煌，女人就那样静静地听着，眉头时展时舒，偶尔点点头应和一两句，偶尔情不自禁地看着男人会心一笑……

男人的半个卤蛋和几块牛肉早已下肚，女人的却完好如初。女人停下搅动的筷子，好像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利落地夹起自己碗里的半个卤蛋，轻轻地放到男人碗里，没说话，也没抬眼看男人。男人没有拒绝，默默地夹起来放进嘴里。女人低垂眼帘偷偷地瞟着男人，见他吃了，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筷子在碗里搅动得更欢快了。女人知道，自己能给男人的也许只有这半个卤蛋了，男人懂她的心思，成全着她的小快乐小满足。今日的男人什么都不缺，女人知道。

男人的碗里只剩下汤水了，女人碗里的米粉在不断地搅动下下似乎有增无减。其实女人也没有什么胃口，跟男人在一起，她更喜欢被他厚厚的大手牵着满世界疯跑，而不是中规中矩地吃饭消磨时光……男人带女人最后一次吃饭也是惟一一次体面些的是一家连锁小吃，女人后来自己去过，可已关门大吉。男人那时还没什么钱，他说将来要请女人去很有名气很有档次的地方吃饭，可惜那个地方如今早已是人去楼空易作他用了。

女人不怪男人，男人这些年太忙了，他只要记得她就够了，她只要他好，就象当年女人亲手扯断了风筝线，因为她知道，他不属于她，他应该属于篮天。

痛过，锥心刺骨，但无悔！她为男人的今天高兴，她愿意看到男人志得意满踌躇在胸，她知道有一种爱叫放手，叫离开。

女人沒说话，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块拣到男人碗里。男人忍不住问女人，女人搪塞了一句，男人关切地追问，女人轻描淡写地回答着，从最初到现在，二十年了，她都舍不得他担心，看着号称一米八的男人终于从二十年前的67点几kg长到今天的80kg，女人感到欣慰。

女人问男人吃饱没，男人说饱了。女人看看自己的碗，要是以前，女人会蛮横撒娇地推给男人让他吃光，不管饱不饱。可现在不是以前了，她只能把米粉上面的半个卤蛋给他，最多外带几块没动筷子的牛肉罢了。那份霸道早已不属于她……

女人其实一直没胃口，但她愿意陪男人吃顿饭，二十年过去了，她不能再由着性子让男人挨饿。男人是开完会直接过来的，没来得及吃午饭。男人这些年太忙了，女人心疼，却也只能心疼。

女人说吃饱了走吧。男人说好，起身穿衣，然后像来时一样紧紧拉着女人的手走出档口。女人依旧顺从地依在男人身边，任由幸福的皱纹绽满眼角……

2015.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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