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楼天台的坠落,犹如一只断线风筝在空中等风走。谢意消瘦苍白的脸朝向一边,眼前一切仿佛热气折射出来的海市蜃楼,她觉得胸腔里疼得愈来愈厉害,等鼻吸浅浅停止,等心脏不再跳动,等所有重压随生命烟消云散就不痛了吧?路人逐渐惊叹和围观,夏日炙烤的水泥地面上好似啪嗒就炸开一滩血花,红红黄黄得瘆人,而那不知名俯卧的年轻女子将来会为人们茶余饭后增添多少话题。救护人员已经机械般装载尸体驶离了现场,周遭一切终究重归寂静与腐朽。
太平间,乔伟哲作为法定丈夫被医院首先告知谢意的自杀,以及当场死亡。他追问医生:“死的时候她会很痛吗?虽然她不怎么怕痛,但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等死好凄凉,我要是……”医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孩,琢磨半天又听他自顾自低声说道:“谢意,这回你赢了哦,然后你会高兴点吗?你跑得我再追不上你啦……”男孩俯身轻轻抱住女孩的尸体,脸颊抵在她细细锁骨上,顿时密闭冰冷的房间里都是一个人哽咽到颤抖的声音。
谢意的葬礼前后都是由双方父母操办主持。乔伟哲的家境富裕,从小到大不需要多么对生活负责,所以他单纯却也懵懂孤僻,孩子气地对喜欢的东西霸道而且常常智商掉线。谢意死后,人前他更不爱说话了,安静时躲在房间里愣神发呆一整天,家里逼急了就去夜市大排档喝到烂醉睡大街不肯回家。母亲闫丽华几次劝他离开樟市散心,一直未得到肯定答复后开始在亲戚间张罗商量着下一桩婚事,乔大民本来觉得不合适,但是不忍心看见儿子日渐为伊消瘦憔悴,想着或许也是一次转机。
乔伟哲以往在家是生活白痴、混世大魔王,这次被闫丽华各种试探问烦了却懒得和母亲闹僵,“谢意,被你说对了,在乎你生死的人有他妈的几个啊?你委曲求全的结果也不过如此罢,大家聚在一起哭几回,事情就算了了。从前你不快乐,我陪你;现在你死了,你死了,我为你做点什么,送送你,也是应当的啊对不对,谢意,谢意,你会不会开心,哪怕一点点,嗯?”接下来几个月,乔伟哲规律作息起来,他看谢意留下来的整套莎士比亚,偶尔也和家人一两句交流,空闲下来就在电脑上搜索相关潼城的信息,陆续学着网上教人如何收拾轻简齐备的行李,以及一些生活方面的小知识。
一个初秋的傍晚,乔伟哲跟母亲透漏了要出门游玩散心的决定,闫丽华当然求之不得,交代完儿子许多便在书桌上放了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他生日。乔伟哲全程冷漠看待母亲的兴冲冲关门、下楼、和客厅里佣人大声说话……这才从床上慢悠悠起身把银行卡塞到背包夹层里头放好。“谢意,明天我就出发了,许逸天的潼城呢,我猜你也等了好久,不是吗?”乔伟哲盯住被他抓在手里的小小玻璃瓶说话,瓶子里装有超过一半的灰白色颗粒状粉末,“苏夏姐曾经说许逸天是你求不得戒不掉的瘾。你爱他的所有包括他的不爱你。我作贱自己去爱你对我的残忍以及所有视而不见。呵呵……”
那天晚上乔伟哲睡的极早,很浅,他梦见了谢意两次。一次在饭桌上,山珍海味,觥筹交错间,他的姑娘是琥珀色短发淡淡眉眼,家里人都喜庆地为她布菜,喊她阿意,聊天时她偶尔笑起来一双眼睛眯成新月弯弯,唯独她不怎么看他,但乔伟哲当时就把谢意望进了心里。第二次他私底下紧张叫她,“阿意,我妈说让你周末去家里……”谢意头都没抬,手机上飞快回着别人讯息,“乔伟哲,周末我会去你家,但是没人的时候你是你,我是我,请称呼全名。”谢意留给乔伟哲一个清冷瘦弱的背影,他没敢再说话,谢意站在不远处回头喊他,“乔伟哲,你发什么呆,天黑了快送我回家吧。”乔伟哲心想,只要他的姑娘肯回头等等他,他就愿意一直追着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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