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

     现在，此时，我端坐在床边，默默地往这窗口。这个时候天才蒙蒙亮，在房间里开了灯之后，我只看到映在在窗上的自己——一头乱发，表情呆滞，我去，十足个通宵开发的程序猿。

     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盒昨晚没抽完的万宝路。

     事实上我昨晚既没有编程，也没有通宵，我很早就睡了。在抽完一根红色万宝路之后，剧烈的尼古丁刺激味很快就冲击了我的大脑，比白色万宝路浓上一倍的烟量让我昏昏欲睡。接下来就是一阵阵的头痛。

     我昨晚在睡着前的一个决定就是——不能这样下去了，我一定要把烟戒了。

     而现在，睡醒清醒之后，手指上残留的烟草味又勾起了我的烟瘾，特别是刚起床喉咙还处于一种干涸状态的时候。在之前抽烟的日子里，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在刚起床喉咙处于一种自然干涸的状态时，抽烟带来的快感特别强烈，每天只有那么一次机会可以享受到这种别样的快感。之后无论我如何故意不喝水来刻意营造干渴，都不会产生这种感觉，有的只是更加呛的灼烧感。是的，有些感觉是刻意营造不来的，它来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享受，走了那就没了。

     所以我现在刚醒来看着桌子上的万宝路，诱惑可想而知。两个小人在我脑里大声吵着，一个说，卧槽这一大早的天气这么冷来根烟太爽了。另一个说，对啊对啊，赶紧的。

     这两个小人没有吵多久，因为一同合租的老王敲门进来了。

     ”来，给我根烟。“老王看到我卓上的万宝路，也没等我回答，直接自己拿出两根，递给我一根。

     老王一头乱发，表情呆滞，看来昨晚是通宵开发了。

     我和老王是大学同学。第一次抽烟就是和老王一起抽的。

     那时临近毕业的时候，一伙人时不时就到学校外的大排档吃喝。啤酒一杯杯地干，假借醉意来倾诉对毕业的迷茫和恐惧，还有即将离开学校的不舍，说这操要是当初怎样怎样就好了的话和牢骚。迷糊的话音，也不知是酒后真情流露，还是应景地说几句朋友一生一世的话。

     老王喝酒不算豪爽，但从不废话，轮到他喝的酒，二话不说，举杯就干，一口气喝完。老王喝酒有个原则，就是喝酒绝不吐，喝到差不多的时候他绝不勉强，在其他人顺着到洗手间抠喉咙的时候，他便到大排档外面吹吹风。

     有一次，我和老王在外面吹风，早就跟我们混熟的大排档老板出来各给了支烟，绿白盒子装的万宝路，味淡，略带薄荷味，这是我和老王的第一次抽烟。之后的每次喝酒，喝到差不多的时候出来抽烟便成了我和老王的惯例。绿白盒子的万宝路，一人一根，抽完后再回去继续喝。我后来还抽过其他的烟，中华、苏烟、芙蓉王，等等，老王就好似对待初恋那样一直都是绿白盒子装的万宝路，直到毕业才抽薄荷味更浓的黑绿盒子装的万宝路。而现在，老王最喜欢的是薄荷味又要浓上一倍的冰珠万宝路。

     自那以后，老王和我就成了忠实的烟友。回到各自的宿舍，为免召到其他人的厌恶，我们不能随便抽烟，有时候实在想抽了，我和老王就买瓶可乐去少人的地方，聊聊人生，聊聊技术。用老王的话来说就是，左手绿万（绿盒万宝路），右手Java，人生几何。

     毕业后我就和老王合租了。老王在一家IT公司做技术，而我则和朋友做项目。

     ”这么忙啊？“

     ”对啊，项目上线，一堆bug，妈的。“

     ”......“

     ”我当初就说那个技术方案不行，领导就只想赶进度，妈的。“

     ”......“

     ”看吧，现在就出问题了吧。其实我早就说了，在技术里，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就一定会出现。可特么就是不听！“

     老王吐槽完，背上双肩包上班去了。我数了下烟头，老王抽了3根，我抽了2根。

     我想这样下去我肯定是戒不了的。

     其实我也有总结过什么情况下我会抽烟。

     比如像刚才那种，跟（听）朋友吐槽聊天的时候就铁定会抽，你一句我一句，你一根我一根，不抽烟是不可能的，这都是毕业前养成的聊天习惯交流氛围了。一个人看电影的时候也会抽，尤其是电影里出现抽烟的镜头时，那些美国青少年片是没有不抽烟的，老王说可惜他们不吃大排档，不然那就是我们的写照了，我觉得我以后可以把一个人的娱乐活动从抽烟改为打游戏，这样就算我想抽，也腾不出手来抽。还有一种情况是自己没事干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都说抽烟是可以消愁解闷，也确实不假。烟草里吸收的尼古丁，进入肺，进入胃，代谢很快，不消半分钟，大脑马上就有感觉了。思维开始迟钝，让人想不了那么多东西，理不清那么多的逻辑关系，自然地现时里的种种问题，种种忧愁，就没有办法去思考没有办法花心思去想了。所谓忧愁，向来都是这样的一种东西，你不去想，它就不会存在。

     但抽烟却促人不断的回忆。一根根地抽上来，那些过去的事情就一件件地浮上来。我在和老王成为烟友的这些日子里，听了老王说了他的第一次独自旅行，他的第一次做兼职赚钱，他的第一次恋爱，还有他的第一次。而且是听了不止一次。

     老王走了之后，我草草啃了块面包，在家等杨哥过来谈项目。

     杨哥也是当初大排档的朋友，和我一样，毕业之后都去做项目了，现在是搭档。

     等到杨哥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中午的时间了。一阵老友寒暄之后，杨哥递来一根冰珠万宝路。

     失算了，还有一种会抽烟的情况我没有考虑。像现在这样，也是会的。聊天的时候会抽烟，谈项目其实就是聊正经的天，更要抽烟。

     但我又不能跟杨哥说，杨哥啊我早戒了，这太特么像在装逼了。更何况，杨哥现在拿出来的冰珠万宝路，还是之前我推荐给他的。

     冰珠万宝路不同于一般的万宝路。这样万宝路是一种黑色和绿色相拼的包装，给人一种又黑又冷的感觉。最大的特点就是在滤嘴里面有一个薄荷味的珠子，在抽之前将它咬破，珠子里面的液体就浸透在滤嘴里，抽起来时会有一种冰爽直透整个肺腔，好像把整个肺都泡在冰水里一般。后来我还试过用一种香港产的叫做”双飞人“的药，滴在滤嘴出来营造这样的效果。但终究还是跟冰珠万宝路没得比。

     有次杨哥来我们住的地方玩，边抽烟边聊过去的糗事。他看到我和老王在点完烟之后，都用力啃了一下烟头滤嘴，大为惊诧，说这是什么门派的抽烟仪式。我说里面有颗珠子，杨哥偏不信，老王特意拿一根出来撕开滤嘴，把珠子掏出来摆他面前才信。杨哥大呼过瘾，说没想到老外抽烟那么会玩花样。

     于是杨哥在我给他抽过一根之后，就彻底爱上了。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说如果珠子里放的辣椒味番茄味芒果味的话是什么感觉呢。我和老王面面相窥。

     心里考虑着要不要拒绝杨哥说我早已戒了时，我心里骗得了杨哥，但是骗不了自己。手早就像条件反射一般接过杨哥的冰珠万宝路。这果然是心里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杨哥依然不改大学时的风格，做项目考虑的也是大学生市场。

     ”你看，只要我们把我们曾经吃过的那家大排档拿下来，就基本上能满足外卖需求了。“

     确实，我们的大学，学生一届又一届的毕业离开，而校外这几家大排档却是一直不变，一届又一届地做着学生的生意，杨哥是想把这几家大排档的外卖单都包下来做。

     ”想当年，我们可没那么方便。在宿舍打游戏，饿了还得跑下去去吃食堂。现在他们只要动动手机就可以了，我们这个APP保定能行！“

     跟杨哥谈完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早餐午饭都还没吃，肚子已经饿得不行，空腹的情况下对尼古丁的欲望骤减，难得我跟杨哥谈了那么久，只抽了一根。想来挨饿才是戒烟的好办法！

     楼下对面的烧腊店是我和老王常去的一家快餐厅。每次老王加班回来，都喜欢拉我去那吃烧腊饭。跟老板也早就混熟了。老王喜欢来这里，除了近之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这里的装饰和校外的大排档差不多。老王依然喜欢在吃完之后到外面抽上一根，就像当年喝完之后那样。我也一样，即便是自己一个人过来吃饭的时候也是，偶尔会想起那时在大排档喝醉后的场景，还有老王的各个第一次。

     坐下没多久，鸡鸭双拼饭很快就上来，这是我在这家店最常吃的。

     吃完后，伸了个满足的懒腰，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上来了。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就是那种想做神仙的感觉又涌上来了。买单之后老板也很自然把烟递过来了......

     回到住处后，头开始有点晕晕的感觉。想来今天抽的烟，也有大半包了。

     头是越来越痛了，索性早早睡下。迷蒙之中，有感觉到老王下班回来后来我房间拿烟抽。

     也是在这个时候，脑海里的另一个小人才占据上风——明天可真得老实戒烟了哦。

     但我心里却很清楚，这大概只是下一个循环的开始，我也不知道我是戒不了烟瘾，还是戒不了那些抽烟勾起的旧日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