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前两天看了一档节目,里面讨论到底该不该逃离北上广。有个嘉宾机智而幽默的说:大家老说逃离北上广,有没有想过这会不会是深圳引进人才的一种手段呢?
当时台下哗啦啦笑成一片,但就我个人感觉,深圳和北上广一样,要想扎下根,要具备两种素质:对工作狠,工作玩命;对自己狠,不恋家。经过实践,我只能是深圳的一个过客,但还是成为我经历中难忘的一段岁月。那回忆,就像一个乡下人回忆曾经的的荣光,又像一个衣食无忧的人回忆当年乞讨。
我外表光鲜的出入在同样外表光鲜的写字楼里,与外表光鲜的同事彬彬有礼的交谈。成千上百万甚至上亿,在我们嘴里只是个数字。而下班后,我只是一个挤地铁,住合租房,怀揣抱负的小青年。
13年7月,在我和家人牢骚着要辞职的时候,突然总公司要借调我到深圳。人生就是如此。总在你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突发转机,不过这样的转机终究比较被动。
这对我是极大的诱惑,也很矛盾。一方面去总公司可能有机会留在深圳,然后再下派到二级机构去做个领导。另一方面才从丽江回到昆明不到一年,这也考验着我和当时的女朋友的关系。
我考虑再三,和当时的女朋友做了很久的工作,也只落得不支持也不反对的结果。最后算是半硬着头皮去了深圳。
我记得到深圳是13年的7月28日。我现在在电脑的右下角日历上调回当年的日期时,天真的希望要是我能立刻回到那时该多好,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
那天乌云密布,无风,闷热。雨一丝一丝的飘下来,若有若无。习惯了昆明的凉爽夏天,深圳的夏天唤醒了小时候对夏天的记忆,一走路就一身汗。我在公司预定的酒店住下,第二天星期一就来到公司报到。
总部真的好大气,宽阔高耸的吊顶,华丽的水晶吊灯,深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和墙壁。大厅里面供奉着一尊庄重的菩萨,正应了我印象里广东人很信神的形象。
大厅有门禁系统,只有刷卡才能进到电梯间。大家排着队,有条不紊的等待通过门禁。男同事大都黑西装,背一个黑色的瑞士军刀包的双肩包。女同事颜色稍丰富些,大多也是职业套装,显得窈窕干练。我融入在人群中。既兴奋,又仿佛丧失了个性。在我的眼里,凡是大都能达到的,一定是普通的。所以从小我就不太喜欢排队这件事,这让我觉得失掉自我。
职场里面铺着地毯,走路几乎不会发出声音。在这样的气氛下,大家说话也是轻声细语。谁要是咳嗽一声,都能吓到正在认真工作的同事。开启的中央空调并不使职场觉得热,却依旧很闷,没有开窗接引进来的自然风,仿佛空气是凝滞的。连风声都没有,这让职场更安静了。
我很快被安排了工作,便开始了忙碌的学习适应中。另外,我开始紧锣密鼓的在网上找出租房,深圳的房子并不便宜。位置偏僻的城中村单人间四五百。而位置好的单身公寓要2000多,我最后选了了一套离公司一个地铁站距离的合租房,一个房间一个月也要1200。但好歹是正经的小区房,住的安心。
合租房总共四间,有点尴尬的是另外三间住的都去女生。其实我隔壁住的是一对情侣,但是她男朋友平时是在香港工作,只有周末才回来。在这个阴气浓重的地方,我的行为小心翼翼的,犹如狼入羊群,生怕自己的行为会引起姑娘们的不安和猜疑。不过现在想来可能是我想多了,或许我大方的打个招呼,反而让姑娘们会比较心安。
没有相处融洽的室友。我的生活基本上就是自己,这倒也自在,反正性格上也是比较独立的。
初到深圳,吃东西是件麻烦事。中午和同事混迹办公楼下的商场。基本都是商务快餐,什么真功夫,面点王,牛排之类的,清淡而量少。反正基本一顿三四十,还很吃不饱的那种。但是总部同事貌似饭量都很小,每次吃完仿佛也很满足的样子。
我所住的老小区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家饭馆,这是很让人发指的。只有猪脚饭,桂林米粉和快餐三家。还好这三家我都很爱。隆江猪脚饭是广东的特色,选卤好的软糯却不腻的肘子,先炸后卤的豆腐,卤蛋切好在卤汁里在汆一道加热,盛在白花花的米饭上,再把青菜同样在卤汁汆熟。从卤汁里捞起的食物,挂着卤汁一起落在米饭上,饭也融入了肉汁。肘子肉蘸着当地特色的酸辣酱融入嘴中,吃一口饭,配一叶青菜。肘子的肥香,辣酱的酸爽,青菜的清香,融合在一起,简直是人间美味。
桂林米粉同样不逊色,丰富的种类可以选择。牛杂,烧鸭,叉烧,卤蛋,双拼。很有广东特色的各式卤味。我喜欢吃面条,配上他们家三种辣椒酱,在炎热的夏天,凉爽的空调房,肆意的辣出一身汗。最后我会连浓稠的面汤一起喝完。他们家的炒米粉也是我在云南没吃过的。桂林米粉细像粉丝,却比粉丝有嚼劲,配上鸡蛋,猪肉,加上糟辣子,味道有点像云南的炒饵丝,却要更味醇。
小区旁的那家快餐店同样质量很高,虽然菜价是云南的一倍,但是大锅菜却炒出了馆子里小炒的水平。最关键的是这里的菜很多都是辣的,对于嗜辣的我真是福音。坐在干净的快餐厅里,找一个空调吹的到的位置,享受一顿丰盛的晚餐。
那段时间,每天的晚饭是我最期待的。那时生活的快乐有时很微小,吃一顿想吃的,就觉得满足。不同于现在,生活的压力越来越大,要考虑的越来越多,对吃的没有任何期待。但庆幸的是,虽然没有期待,但每次真正吃到美食时,还是很快乐的。
我住的小区非常大,有非常宽敞的活动空间。小区里有一个露天的游泳池,有草坪和小花园,有长石凳。我每天晚上都愿意在小区里转一小圈,看着家长带着小孩在游泳池嬉戏,放声的笑,那种快乐的情绪是很有感染力的,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很开心,仿佛自己也刚刚和那些小孩一起戏水一样。
周末的下午,如果太阳很好,我会拿一本杂志到花园的石凳上坐着阅读,任由阳光抚摸我的头,就如同一床盖久的被子,晒晒都觉得浑身舒展,柔软了。有人说阳光下读书对眼睛不好,但是我还好,我看到书上洒落的阳光,心里暖暖的。杂志里的故事,在那个宁静的下午,显得格外深刻,让人动容。
人心是需要感动的,必须要用一些事情去激活。就像一台发动机,必须是不是去上机油润滑,发动机才能好好工作。人心也是如此,长期的麻木只会让心变得冰冷有棱角。时不时要润滑和打磨心,它才会变得敏感而温情,回馈给我们温暖的思考和虔诚的感恩。
周末我也会出去逛逛,只要我感觉有劲。出去玩是件体力活,要等公交地铁,站公交地铁,逛景点。每次出去玩一趟,都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家好好休息,搞得比上班还累。
在深圳的那半年我独自去了大梅沙,航母,红树林,锦绣中华的万圣夜,东部华侨城,广州和一些深圳的商场小吃街。唯一的遗憾是没有从深圳坐高铁去长沙。
深圳的航母是苏联时期的退役航母,已经成了绝唱,之前跑男还在那里录像,现在船已经被拉走了,当做科普去看看还是不错的。到大梅沙的时候已经傍晚,那里的海水有些脏,人很多。直到晚上,人潮散去,我听着mp3,在沙滩上坐了会,看着潮涨潮退,宁静的很美好。
印象最深的还是自己跑去锦绣中华的万圣狂欢夜。其实那天欢乐谷,世界之窗和锦绣中华都有万圣特别节目,但是只有锦绣中华没去过,想着晚上顺便夜游一下锦绣中华。事实证明,锦绣中华的环境是最容易营造诡异气氛的。因为里面充斥了仿古建筑,每座都像聊斋故事里的鬼屋。
那晚锦绣中华灯光昏暗,里明处暗处到处充斥着妖魔鬼怪,游客也有很多化着僵尸妆。钟馗踩着高跷在院子里横行,黑白无常招摇过市,浑身鲜血的人推着满是肢体的小推车,手持兵刃的无头尸体横冲直撞,太多了。这些鬼怪所到之处所到之处人群都会爆出一阵尖叫,甚至引起一阵逃跑的骚动。
每进一座鬼屋,都会害怕到后悔进来,都是被后面的人流推着,硬着头皮向前走。什么十八层地狱,蒲松龄故居,奈何桥,恐怖医院,各年代的恐怖场景。这里伸出手拍你一下,那里伸出手抓你一把。反正遍地都是活人扮鬼。
有个场景,一个恶鬼坐在桌子上,离游客通道大概有两米的距离。大家都互相扶着,小心翼翼的从他身边经过,生怕他突然做出什么吓人动作。在那种氛围下,大家都提心吊胆的,简直不能再多受一点点惊吓。结果在最近的距离经过时,才发现那只是个假人扮的鬼。真是应了那句话,鬼吓人不可怕,人吓人才可怕。因为太熟悉,所以知道软肋在那里。这也告诉我们,不要轻易和亲近的人闹矛盾。因为互相伤害的太痛。
深圳的景色还是很美的,有山有海有树有草,景色丰富,空气清新。除了逛景点累得半死锻炼自己。我还经常夜跑。总部的工作沉闷而压抑,夜跑成为我疏解压力最常用的方式。我塞着耳塞,奔跑在周围的大街小巷,后来发现周围有个很大的公园,里面有很多夜跑的。我就常常跑到公园去,这样起码不会显得太孤单。我一般跑两三圈就没力气了,有天有个男生像是和我较劲一样,一直尾随着我跑。我也毫不示弱,和他一直不分伯仲。最后一直跑了6大圈,第二天走路去坐地铁,腿都是疼得。
在深圳的时候我爱上了用手机听有声电台。那时有个什么网络直播软件,可以听国外电台。我经常听香港的一档传福音节目,虽然不信基督教,但是教人向善总是感觉心里很踏实的。我还喜欢听喜马拉雅,那时主要有三档节目,罗辑思维,今晚80后和黄金第二档(后来改名叫非常不着调了),陪了我很多无聊的夜晚。
在深圳的时候,最期待的就是找人撸个串,逛了好多深圳的小吃街,看到很多诱惑的小吃。才发现一个人真是不好买,随便吃一样就饱了。不过在离开之前,终于和同事吃了一次路边摊潮汕火锅。不过不太符合我的口味。。人不可貌相,食物也一样。
说了那么久,似乎都详细说过我的房间。好像在四楼,很小的一个单人间,一张单人床,一张电脑桌,一个衣柜,一个茶几。,一个破旧的挂式空调(在深圳没有空调是绝对没法住的)。都是靠墙放置,留下中间窄窄的过道。连窗户都很小,分两部分,只有三分之一的那扇窗可以打开,还不能完全打开。所以在住处经常感觉像在坐牢,我才常常往外跑。
除了下班后一个人的日子,就是上班。我运气比较差,又不争气。起初总部的直线领导把我借调过来,是想我留下。结果我太不知轻重了,以为领导想要那是肯定可以留下的,没有准备面试。结果面试被总部和集团两个严肃的HR直接问蒙了,面试完我就感觉完蛋了,人家是玩真的。结果如我所料,面试未通过。
直线领导鼓励我,再借调三个月吧,到时候还能再面试一次。我羞愧难当,觉得自己真的不配留在总部工作。但是在直线领导的一再鼓励下,我决定再留下试试。谁知道一个月后,直线领导因为公司的斗争,跳槽去了其它公司。留下我尴尬的继续借调在总部,他和我说回昆明吧,先把婚给结了,以后还有机会的。你看我的处境尚如此艰难,你呢?
我懂,后面两个月里更低调了。没有希望的打工是很没激情的。可是我又不敢怠慢工作,如果总部给了我差评,回昆明都不会好过。于是我逼迫自己每天勤奋工作,争取把每一件事做好。雁过留声,我过,希望能留个好名吧。
试想如果当时面试通过了,我调入了总部,叫我过来的直线领导却跳槽了,我留下是有多么失意。当时把面试失败当做一件坏事,联系到后来看却似乎成了好事。
一件事好与坏需要辩证的看。今天看可能是好事,明天看可能是坏事,后天看可能又成了好事。人通常很短视,总是习惯用当下的处境,去作为评判以前的好坏。实际上事情还是那件事情,它没变,变了的只是处境。我们当下的处境是由很多因素构成的,不要割裂的看一件事,有些因素可能我们都忘了。
这样想,只要尽力做好每件事就够了,实在没必要为一件事而患得患失,斤斤计较。因为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别试着追究,人生漫长因果万千,人生苦短放下自在。过去就过去了,还有下件事等我们做好。人生就像弹珠球,谁知道下一秒球会去哪里。
终于等到了春节放假,我先磨磨唧唧,后又急急忙忙感到深圳才新开的机场(那个设计被人吐槽像莲蓬乳。莲蓬乳是什么?问度娘吧),结果还是被告知来晚了。无奈改签了航班,在机场等了三个多小时,坐了下一班飞机回家了。自那起一别深圳已三年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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