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湖北青蛙的《癸未年,十一月小》
《癸未年,十一月小》,湖北青蛙
帮父亲扎篱笆的时候,凤香骑着自行车
在背后叫了声叔。园子里飘着几只白蝴蝶
它们下面,是一溜静静的胖白菜
阳光叫身子有些发热。父亲脱去缀着
补丁的棉衣,问我那些分行的字
还写着没有
后来太阳偏西,月亮早早地从东边出来
母亲唤鸡回笼,母亲站在屋台上喊,锅里的饭熟了
紫花的木槿,到了晚间有些细细的黑影
(原载《绿风》2005年第5期)
最近,试着抄录一些诗歌。《癸未年,十一月小》是首先想到的几首之一。
标题当然是记不住的。在什么地方看到,也记不住的。只是记得,有这么一首诗:
菜园子,从早到晚,一些情景、一些人。平静,朴实,常态。如同自己真实的记忆。忘不掉。
一切有迹有寻,一切都在发生,一切都在变化。然而,一切都没有答案、没有“下文”。
篱笆扎完了没有?凤香是谁、去了那?分行的字还写着没有?鸡回笼了没有?饭熟了,去吃了吗?
都不重要,最后是“紫花的木槿,到了晚间有些细细的黑影”。这个木槿、这些黑影,有所指吗?有隐喻吗?
也不重要。
湖北青蛙只是把此时、当下,写了出来。而我们,恰好感受到了。
这些场景,没有一丝丝矫揉造作,没有一丝丝枝枝蔓蔓,没有一丝丝情感流露。
多么真实、多么诚实,多么可信。
古龙先生说过:这个世界,最不缺的是道理。
我们有时也深感:这个世界,最不缺的是情绪。
这个世界,缺的是真实和常态。缺的是故事。
写“此时”的人很多,但写得如此平实、生动,真抵人心的,真心不多。
打动人心、直抵人心,多是因为共情。
没有情绪的白描,让人一眼难忘,回忆多年仍有回响。真的让人仰慕。
这种驾驭文字的效果,有时候让人绝望——如何才能达到?
想起切斯拉夫·米沃什的《礼物》:“多么快乐的一天。/雾早就散了,我在花园里干活。/蜂鸟停在忍冬花的上面。/尘世中没有什么我想占有。//我知道没有人值得我去妒忌。/无论我遭受了怎样的不幸,/我都已忘记。/想到我曾是同样的人并不使我窘迫/我的身体里没有疼痛。//直起腰,我看见蓝色的海和白帆。
对比来读。《礼物》在劳动中表现情绪,乐观。
《癸未年,十一月小》在劳动中展现生活,冷静。
以我有限的经验而言,之所以冷静,是因为自信。而刻意表现的情绪,可能是自我期望中、尚未来到的状态。
《癸未年,十一月小》中的一个字,也是有情绪的。只是藏得深:“胖白菜”的“胖”字。这种藏得深、不经意间的泄露,更能“润物无声”,轻松俘获阅读的信任。
同样以我有限的经验而言,唯有自信,才能冷静、才能节制,才能无欲无求,才能自成一体、自我圆满。
贡布里希说:艺术是自我完备的世界。它就是它自己的目的。
个人观点,如果不考虑翻译原因的话,《癸未年,十一月小》更加“自我完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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