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突然间的寒冷,匆匆走过石板街,不时溅起的雨水打到鞋子里,不一会就湿透了。
很冷,远远的看见城市的灯光,天空上有架飞机的夜航灯在交替的闪烁。
临近江边的轮船拉长了汽笛声,一声长,又一声短,不用看就知道,它在告诉你,我要掉头了。
江边已经被冲刷一遍又一遍的石头嶙峋,小心翼翼的踩上去,
本来已经湿透的鞋子已经不用在乎打过来的波浪。
空载的干货船从面前快速的通过,船上的电视机传来了广告的声音,船家打着雨伞,
在舷帮哪里拉着防雨布,一条大狗就蹲着驾驶楼的檐下,静静的盯着江岸。
每天,这里的江面上水下水的船交替而过,无线电里调度的声音可以清晰听得见,
很多的船家就在这个船上渡过了一天有一天,于是,他们开始变得不急不慢,
和这轮船一样,慢悠悠的做事,慢悠悠的说话。
16岁的时候,搭上了一艘百吨级的混装货船,船舱很深,用跳板搭在岸上,货仓里很闷,
工人们赤膊在把装载机的货一袋袋的码好堆齐。
因为是混装,所以,货物不会一天就装好,而且这次装的大部分是食品,所以要格外的干净,
货主找了2个监工在哪里看着,不敢怠慢,让工人们换了干净的鞋子,
或者赤脚走在一袋袋白糖或者大米上。
我就是哪两个监工之一,船上就听到我大呼小叫的让工人们不要把脚印踩在包装袋上,工人们冲我咧嘴一笑,
大声的嘲弄我"哪里来的小公鸡头,让船娘今天晚上好好教教你!",说完之后,一阵哄堂大笑。
船娘是指船主的那个女儿,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粉红色衬衫,
她从脚下捡起一个靠帮撞碎的轮胎皮砸到那个赤膊的汉子身上,
嘴里也高声的说“你个狗日的,今天就让我家万人迷教教你!”。
船娘说这话时,胸脯起伏不停,饱满的胸部感觉就要把扣子撑开了,我赶紧低下头来,怕被船娘看见,
她牵着万人迷往船舱走去,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故意用屁股顶了我一下,
我踉踉跄跄的差点掉到船舱里,赶紧蹲下来趴在跳板上,她看着自己的恶作剧 呵呵呵的笑起来。
船主是湖北人,所以这船娘透出的霸气十足,她牵着万人迷在船舱上噼里啪啦的吼了一通,
工人于是就老实多了,不敢再造次了,老实的把脚擦干净,码放的也整齐起来。
这趟货是上水的,所以开的比较慢,磨磨蹭蹭的装好了货,花了整整快1天时间,夜里是禁航的,
船主就把船停在江边,因为是挂船出行,6艘船用锚链和缆绳头连尾,长长的一串,可以前后走动。
我们是住在船舱里,所以要是大小便的话,得爬上来,船主为了节约,一条船就一个很小的厕所,
由于是自己家的,所以打扫的很干净,低头一看,蹲坑下面就是江水。
夜里起夜的时候,我们就在船舷边,对着江面发射,看着一条曲线划出好远,现在想起来,年轻真好。
我拉好裤子,发现货仓的篷布在一动一动的,感觉有人在里面,于是,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
船娘白花花的身子在月光下格外的透亮,那白花花的身子上是头船船东的儿子阿宝,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
船娘看着我,楞了一下,赶紧把衣服披起来,我跟做贼一样赶紧溜回去躺在床上。
脑海里还是船娘白花花的身子。
第二天,船娘下了挂面,她们都是叫面条是挂面的,而且吃东西,是不许翻着吃的,忌讳;
每天都有卖菜的人划着小舢板在大船之间兜售,船娘就在船上和舢板上的人讨价还价,伶牙俐齿的。
我的那碗面,明晃晃的躺着一条煎过的江白,煎的金黄,鱼肚有点发白,我看看鱼,
不由得想起来船娘的白花花的身子,脸当时就红了。
一起来的押运监工笑起来,大声的和船东说,“要不让这个公鸡头给你做上门女婿吧”。
船东摇摇头,“我女儿是定了娃娃亲的,等货交了,拿足了运费,就能给婆家送去”。
听船东说过,船娘是打下跟自己的哥们的孩子定了娃娃亲的,那哥们因为事故走的早,
本来是想让那孩子也上船来的,可惜,旱地里长大的,一上船就哆嗦,更不要说在50公分宽的船舷上走来走去了。
船到监利的时候已经是5天后了,那5天里,我每天半夜都起来小便,想看看船娘是不是又躲在篷布下。
我到底是孩子,船娘确实也在篷布下,确实到了头船的篷布下,所以后来再也没有窥见那白花花的身子。
卸完货以后,我们没有跟船回来,直接转了火车汽车倒腾了2天才到南京,紧接着我开学了,
我在宿舍里一遍遍的跟同学们描述我哪晚看到的白花花的身子,惹得同学们羡慕不已。
寒假的来临很快,因为很冷了,我穿着厚厚的军大衣,陪父亲去江边的旅社找船老大谈开年后的业务。
船老大是上次头船上的船东,我见过2次,和阿宝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一样,个子很高,晒得古铜色的皮肤。
船老大说,过完年,只能跑3条船了,父亲则让他无论如何多争取2条,不然往返一次,过了交期,怕是要罚款的。
船老大摇摇头,“本来是有6条船的老哥们的,一条龙骨大修,另外2条,不跟我挂帮了啊!”
父亲也是嘴快,脱口就问“你们几个人不是挺好嘛,心那么齐啊”
“心本来是挺起的啊,怪就怪我那不争气的畜生把船娘肚子搞大了啊,跑了,船娘老子天天找我要人了!”
2001年的时候,坐轮渡回家,太晚了,于是就叫了一个马自达,那时候,浦口码头的马自达是合法的,
不过也可以拼着坐,到我家,4块钱,有点小贵,不过不用让父亲过来接我,挺好的。
开马自达的师傅特别好心,没有等其他人,直接把我送回家去了,父亲打着手电筒出来接我,
帮我把行李从马自达里拿下来,师傅还帮着我们提进去,父亲很过意不去,
非要倒一杯水给他喝,一边和他寒暄,“你是哪里人啊?”,师傅答道“我湖北的啊!”;
我这时候仔细一看,是船老大的儿子阿宝,不过比以前老气多了。
父亲也认出来他,也没有说太多,总归说,迟早啊要跟自己的家人联系,不要老躲着他们啊,
不然你看,你们小两口带孩子,怎么滴。
阿宝一边喝水,一边答应着,不过听母亲说,到底最后也没有敢和自己的家人联系。
2002年秋天的时候,在新战场的大下坡,一辆马自达失速,翻车了,开车的师傅被摔到旁边的河里,那是夜里11点。
第二天早晨,早起上班的人发现他的时候,血已经流干了。
母亲说,是父亲打了电话给船老大,还有船娘的家人。
深秋的时候,在西门的殡仪馆,船老大在擦洗着阿宝的面部,而船娘牵着女儿嚎啕大哭,
母亲说,船娘老了,不像年轻的时候了,不过她觉得船娘不是只哭阿宝,而是哭自己的人生,还有当初的选择。
最终,我到底是没有见过船娘,不过我映在脑海里的,还是那白花花的身子,和煎的金黄的江白。
天冷了,记得给自己的心时时加油鼓励,因为,身冷可以加衣,心冷则只能自医。
今天有一个人问我,你看我这件毛衣好看嘛?我点点头;于是笑容满面。
今天,有一个人跟我道歉,然后我说,我要的不是你们的道歉,而是公平。
今天,很冷,我还没有适应这冰冷的深秋,我开始记挂起我丢在异国的那堆衣服了。
伤逝流年寄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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