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了,虽然刚过小年,但白天家家户户蒸馒头的白烟,肉的香味,市集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晚上不时传来三两声炮竹声混杂这狗的叫声预示着将又是一个热闹的春节。
老人的儿女也都回来了,在外辛苦一年拎着大包小包回来团聚。老人坐在床上看着儿女们带着他们的儿女来看自己,缺少门牙稚嫩地叫着爷爷,老人贫瘠牙床上的三两颗牙齿高兴地始终不愿意合上。
腊月二十五的中午,一家人围在一张桌子旁,儿媳做了一大桌饭菜,看着儿女一年才难得这么聚在一起的场面,老人很高兴。
老人被儿女搀扶着坐在中间的凳子上,女儿在老人腿上盖了张棉被,给老人夹老人爱吃的菜。儿子和女婿们在一起喝酒,孙子们在屋外放烟花,喝酒声、炮竹声、孩子们的欢呼雀跃让老人的双腿仿佛回到了以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女儿们向自己的父亲讲述着自己这一年在外面发生的趣事,老人和儿媳笑的合不拢嘴。
这时在一旁桌子喝酒的大女婿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到老人身旁。,“爹!女婿……我给你……拜年了……”。看着女婿喝酒喝红的脸,手里摇晃着的搪瓷杯,老人赶忙说“不了不了,说说是这个意思就行了。”
可女婿还是猛地跪了下来,头碰地的声音掩盖了酒随身体重心下降洒落在地的声音。大女婿歪着头跪着注视着老人,“爹,女婿知道你这些年拉着他们从小到大不容易,可……女婿没本事,女婿……没钱了,小孩都要上学……我们……”。
“哥,你这话什么意思?爹瘫痪这么多年,姐不在家照顾,都是我们哥俩的事,让你出点钱怎么了?”小儿子从大女婿离身的酒桌站起来。
“啥意思啊?”二女婿坐在凳子上注视着小儿子,“你俩照顾,你俩不应该照顾吗?你们是儿子,我们是女儿,有让女儿养老的说法吗?”二女婿吸口气接着说,“再说我和大哥这些年寄的钱还少吗?怎么算都够爹吃的,还一直嫌弃我们不给钱,我怎么感觉钱都被你哥俩用了啊!”
小儿子指着二女婿,“妈的,你再说一遍,不给钱还在这叫唤……”大儿子赶忙站起来拉着他。
“都别吵了,一回来就吵,还过年不过?年三十聚不齐,现在一回来就吵,我知道你们都盼着我死,我死了你们都干净,走,都走……”老人手哆嗦地指着门。
年三十的夜里,天完全黑了,零零星星的烟花暗示着新年的脚步。连续几天吃不下饭,身体常常发麻地疼让老人夜里有时间一直注视着小屋里的黑暗。
房梁上,窗外、小屋桌子旁、全都是四个孩子小时候在一起叽叽喳喳吃饭,因为东西不够吃而嘟嘴,都抢着要坐在老伴腿上的场景。可老人心里明白,老伴几十年前已经走了,孩子们也早就长大了,可眼前还是不断浮现这些画面,眼闭不下,头摇不去。
疼,发麻地疼,有时甚至像失去了四肢,只有头部依靠着棉被的感觉告诉老人还活着。
可告诉孩子们又能怎么样,接着花钱治病吗?现在是过年啊!自己也老了,心里清楚自己没多少活头了,治病也只是白花钱,孙子们都那么小,孩子们出外打工都不舍得花钱。
也不知道大儿子的腰还痛不痛了,给人家搬东西有没有受气。小儿子就是脾气不好,总是担心他别出什么事才好。大女儿……老人忽然紧闭着眼睛,又疼了,疼痛停止了老人的思绪,汗从老人紧闭着的眼角边滑落。
过年痛觉持续一会消失了,老人双眼微微睁开,看到老伴坐在他床边,还是熟悉的面孔,长长黑发微笑慈祥地看着自己。
老人突然间像孩子一样哭了出来,鼻涕混杂着泪水流在刚才汗水滴落的地方。
“老伴,带我走吧!”老人哭着看着老伴,“我已经按约定把他们养大了,几十年了,我不想再自己一个人了”老人哽咽着。
老伴可怜有些伤心地伸出手轻轻地触碰老人苍老的脸,老人双手轻轻地盖在老伴的手上,老人侧着脸倚在三只手边,带着心满意足的嘴角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小屋外烟花越来越亮,爆竹声越来越集中,小山村的一切都在祝愿新年的到来,每个人都是开心的,可却都比不上村头小屋里一个老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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