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攀龙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去按这样一栋房子的门铃。他只能看出，这是一间店铺。但店铺表面没有任何标志性的装饰和文字说明，连作为招牌的三个大字都被阴影笼罩，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字。但他感觉到，这扇门后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这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切实际，但他知道，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就是如此。
“叮咚！”门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请进吧！门没锁！”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大门里传出来。
江攀龙把手放到门上，轻轻地向前推门。门很轻，几乎感觉不到多少重量。
一进门，他便站立在原地，双脚踩在铺在大门前的一块毛线地毯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从外表上看，这家店铺既像是一家咖啡店，又像是一家酒吧。说是咖啡店，是因为摆放在柜台后方的咖啡机，以及紧挨墙壁排列的一张张桌位；说是酒吧，则是因为紧挨咖啡机的是一个摆放着许多不同种类的酒的玻璃酒柜，以及店铺中间的一张类似于吧台的长条桌。柜台后方是一条宽阔的木质楼梯，在柜台上方转弯，通往二楼。二楼被同样为木制的隔板挡住，从门口往上看，只能看到一条能够同时供两个人通行的通路，看不到里面的景物。除长条桌外，整个一楼大厅中的桌椅也全都是木制的，桌面上方铺着雪白的桌布，椅子上则摆放着浅黄色的毛绒靠垫。柜台上方和前方分别挂着用木条装订和悬挂起来的黑板，几块黑板上分别用白色粉笔书写不同的饮料和食品的价格。四周的墙也粉刷成鲜艳而温暖的橘黄色，还画着一行深棕色和橘红色混合的花朵图案。几行花朵图案围绕墙壁，合围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圈。
只是，一楼大厅之中看不到一个店员，也看不到一位客人。大厅另一边的墙的左手边还有一条通道，通往另外一片较小的空间。墙边摆放着一个约有一人高、两人宽的大玻璃柜，玻璃柜中摆放着许多密封起来的大本子，以及画着不同人物和动物的——类似于画布一样的东西。他暂时还无法分辨，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嗯？！”
刚刚一直坐在柜台后面埋头整理东西的男人缓慢地抬起头，顿时被吓一跳，差一点从自己的座位上面摔下来。此时此刻，在他眼中，江攀龙的样子实在有些吓人：浑身上下被雨淋得湿透，身上的校服的图案都被雨水染得模糊，头发上和脸上满是水渍，眼眶通红，双手上也满是红印，口鼻中同时冒出热气。若不是脸上还带着几分未完全褪去的稚气，他八成会把江攀龙当成四处乱窜的流浪汉，或者是刚刚从某个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病人。
江攀龙也瞪起眼睛，仔细盯住自己面前的年轻男人。毫无疑问，他肯定是店主。从外表上看，他的年龄大约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身高中等，体型匀称，既不算胖，也不算瘦，只是一张圆脸比较宽大，还比较白，看上去有一点像一个大白馒头。他留着一撮小胡子，身穿一套浅色休闲装，全身上下都显得干净利落，没有任何一点赘余的东西或者不整洁的地方。他身前的结账柜台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只摆着一台收银机和一台POS机，以及他手中正在用的笔和笔记本。他身后的操作柜台上摆放着几台不同的机器，其他所有东西都被分门别类地放在不同的柜子里。其中最大的一个柜子里放着各种各样不同的杯子，咖啡杯、茶杯、酒杯和饮料杯，分别摆放在不同的格子里，排得整整齐齐。
“这……这位大兄……啊，不对，小兄弟，你这是……什么情况？”店主无法掩饰自己内心中的惊讶与好奇，说出口的话有些结巴。
江攀龙抬起右手，用手背用力擦掉自己脸上、额头上的汗水。丝丝缕缕的热气先后从他的额头和手背上冒出来。一种令人有些难以忍受的干渴感渐渐从他的喉咙中冒出来。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轻轻地去舔发干的嘴唇。
“我……我有点儿口渴……”
“来！先请坐！先请坐！坐下再说！”
店主推开遮挡在柜台中间的木制隔板，从两个柜台中间的空间走出来，招呼江攀龙落座。
江攀龙缓缓走向最靠近柜台的那一张双人桌，拉开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椅子腿在地板上重重地摩擦，发出略微有些刺耳的“嘎吱”声。
“本店的饮品有各种咖啡、红茶、水果茶、中国茶、鲜榨果汁和碳酸饮料，想要点什么？”店主走到江攀龙面前，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点餐专用的纸和笔。
“我想喝酒。”江攀龙呆呆地注视桌子对面的墙壁，双眼紧盯画在那面墙上最大的那朵花的花蕊。
“嗯……”店主愣了一下，“这位小兄弟，你现在应该还是高中生吧？请问你满十八岁了吗？”
江攀龙轻轻地摇头。
“那很不好意思，”店主也摇头，“我不能向未成年人卖酒的。你想不想喝点什么别的啊？”
“我只想喝酒。”江攀龙目不转睛。
店主拉开另外一把椅子，坐到江攀龙身边，并从桌上的纸巾盒中抽出几张纸，递到他面前。
“小兄弟，你听说过一句话叫‘借酒浇愁愁更愁’吗？很多时候，喝酒是无法真正解决自己心中的悲苦的，甚至还有可能加剧自己的悲伤。而且，酒不仅仅是一种饮料，更是一种艺术品。真正会喝酒的人，是要去品酒的，而不是像喝凉水一样去牛饮、去灌醉自己，那是对美酒的糟蹋，也是一种亵渎。你明白吗？”
江攀龙一把脱掉几乎完全湿透的校服，把它摊在椅子背上，整个人随即趴到桌子上，把脑袋埋进双臂里，用右眼看向自己右手边的窗户。窗户被透明墙纸遮挡住，外侧的窗玻璃上满是往下流的水滴。窗外的雨声已经几乎听不到。
“这样吧，”店主扭过头，“我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淋了很长时间的雨，有可能会有点儿着凉。我给你做一杯热柠檬红茶如何？这是本店的招牌饮料之一。”
江攀龙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地上下晃动脑袋，表示没问题。
“好嘞！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店主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走回柜台，从操作柜台的一张长抽屉里抽出一件围裙，系在自己身上。这件围裙是双色相间的花格围裙，绿白双色，看上去有点像是某些日本动漫中的咖啡店店员常穿的围裙。而且，这条围裙穿在他身上还有些大，几乎快要垂到他的大腿。他转过身，面对操作柜台，开始埋头制作红茶。
江攀龙缓缓垂下右臂，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从口袋里抽出钱包，拿到眼前。他把钱包打开，仔细地把其中的纸币、银行卡和证件重新清点一遍。钱包里什么东西都没少，也都没被水沾湿。自己手上的现金还不少，大约有五百多块。每一张纸币都按照面额大小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表面没有一点折损。
“柠檬红茶来喽！”
几分钟后，店主从柜台走出来，双手端着托盘，将一杯冒着热气的柠檬红茶放到江攀龙面前。
江攀龙轻轻地端起洁白的杯碟，将茶杯放到自己身前，右手两根手指捏住茶杯纤细的把手，夹起红茶杯。清澈透明的茶水表面漂浮着一片新鲜的柠檬。
“先用勺子搅拌一下，再喝，味道会更好。”店主提醒道。
江攀龙扭过头，这才发现，茶碟的边缘还摆放着一把小勺子。这把小勺子只有他的中指长，看上去有点像专门用来放盐和放糖的那种勺子。他用左手捏起勺子，伸到茶杯底部，用力搅动几下，随即再次端起茶杯，大口啜吸。
淡淡的酸味和苦味先后流入他的口腔。他再次伸出舌头，轻轻地去舔嘴唇。他感觉到一点难以被察觉的甜味。
“有点甜啊。”
“对啊，这就是本店的秘制柠檬红茶，”店主点头，“一般的柠檬红茶当中最多只是放些砂糖。我做的柠檬红茶，放得是我们家祖传的秘制糖浆，味道比一般的红茶要醇厚很多。”
江攀龙点点头，张开嘴，轻轻地吹茶杯表面的热气，随即端起茶杯，喝下一大口，几乎把半杯红茶都灌进嘴里。他不怕烫，慢慢地品味红茶的味道。
几分钟过后，他才把红茶的味道完全消化，并咽下肚去。
“小兄弟，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一个人在外面淋雨啊？”店主坐回到另外一把椅子上，“看你这样子，不会是逃学了吧？可逃学为什么不带走书包呢？”
“来不及。”
“来不及？”店主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为什么啊？有什么急事吗？”
江攀龙将红茶杯放回到茶碟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他的脸色明显变得比之前舒缓很多，身上的雨滴和汗珠也已经消去。他的双眼仍然紧盯墙壁上的那朵大花。
“我是逃出来的。保安在追我。”
“追你？为什么啊？”
“我把我的班主任揍了。”
“我靠！”店主惊呼一声，瞬间直起上半身，整个人差一点从椅子上蹿起来，“你把你的班主任揍了？你可真牛逼！胆子不小啊！”
江攀龙没说话，只是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像一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一样。
“小兄弟，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店主忍不住笑起来，“连班主任都敢揍？你不怕被学校开除啊？”
“开除就开除！我认了！总比继续待在那老母畜牲手下受窝囊气好！”江攀龙回答得斩钉截铁。
店主再次笑起来，轻轻摇摇头。
“那你不怕你家人和你算账？”
“不怕，”江攀龙的语气很坚硬，但身体却露出疲态，“他们基本已经不管我了。他们最多也就是不再给我钱。我都长得这么大了，他们就是想揍我，也揍不动。”
店主笑着张开手，轻轻地拍江攀龙的肩膀。
“先喝茶吧。热红茶就要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江攀龙端起红茶杯，一点点地啜饮。他原本不爱喝茶，每当家里的长辈让他喝茶的时候，他总是会偷偷地跑到厕所吐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杯茶的味道似乎能够走进他的心里。
不知道经过多久，茶杯空了。江攀龙慢慢地扭过头，看向摆放在大厅边缘的玻璃柜。
“那个柜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哦，”店主从座位上站起来，“那些都是桌游的相关产品啦。里面有卡片、卡本、卡包、卡盒，还有卡垫和手办。”
“桌游？”
2019.2.13
上一章链接：《极战龙皇》（21）落荒而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