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土黄泥屋

作者: 尧溪村阿彩 | 来源:发表于2021-01-26 01:00 被阅读0次
    图片正中黄色墙壁的是我家老屋

    我出生并生活在其中的黄泥屋是祖父亲手所建,至今,房龄超过五十年了。黄泥屋是我整个童年的家。祖父在我父母结婚满40天那日突然去世。关于他的故事,我都是听祖母说的。

    祖母说,祖父曾经参加游击战,会拉二胡,会打拳,舞着笨重的狮头能跳上八仙桌;祖父的拳法传给外人,却没有传给自己的子女。

    祖父栽培了许多白木耳,没有用来卖钱,而是白白送给别人吃;祖父用自己在游击战结下的人脉帮助村里的好几个人找到机关单位的工作,自己却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祖父用红土夯筑土墙,客家话叫“钟墙”。那红土,客家话叫“黄泥”,可以就地取材。

    夯筑土墙要用到“墙拆”,那是用来夹住土墙的两块厚木板架,要用到夯土的“钟槌”,此外,还有用来拍打墙面的带手柄的板子“口口”。现如今都很罕见了。

    土墙高低有别,屋顶用许多长木料搭成很大的坡度。一小块一小块的青瓦瓦片依靠自身的重力被叠放上去。一溜儿瓦片正面朝上,相邻的一溜儿瓦片正面朝下。如此反复。

    瓦片之间有很多间隙,但叠放完美的瓦顶完全不漏雨,除非家猫跳上屋顶破坏瓦片,或者遭遇强台风袭击被掀翻。

    下雨的时候,雨水从屋顶的瓦片凹槽顺势而下,屋檐下如同挂满水帘。

    当雨停了,还有水滴下来。祖母曾经指着从瓦顶上滴下来的水,对我说,屋檐滴水无差池。

    建个黄泥屋,完全依靠人力。挖土,担土,挑水,搅拌,钟墙,搭屋顶,铺瓦片,全是靠一双手。当时讲究的人家,土墙都刷上了石灰粉。我们家的没有刷石灰粉。

    我十几岁到离家20多公里外的地方上初中。有一次回到老家,发现父亲居然已经把黄泥墙都刷了石灰粉,搞得白白的。连本来的泥土地面也打成了水泥地面。

    时隔二十多年,前年回去,父亲竟然又赶了时髦,将传统的青瓦瓦顶换成了合成树脂瓦瓦顶。

    我内心比较喜欢黄泥屋原来的黄泥墙,天然的泥地面,还有传统的青瓦瓦顶。未加粉饰过的黄泥屋才是我整个童年都生活在其中的黄泥屋。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晚上点煤油灯。有时,煤油没了或者是为了节省煤油,就在八仙桌附近的黄泥墙,找一个缝隙插上火把。那火把叫做:茎子火。我们就在火光摇曳中吃晚饭。

    再后来,村子户户通电了。煤油灯和茎子火就没有再用了。

    卧房上方的天花木板在房门口上方有一个大概一米见方的缺口,搭上木梯,便可以将米袋,箩筐,瓦缸之类不常用的东西都储存在那里。这个处于瓦顶之下卧房之上的储存空间叫棚上。

    小时候,我曾多次追问祖母,我是哪里来的?

    一开始,祖母说,有一年发大水,水很大很大,都快漫过河堤了。你巴古在村口河岸边的水电厂上班。有一天在电厂他听见有小婴儿的哭声,出来河边一看,只见河面上飘着个洋锡桶。

    他就拿长长的竹篙把洋锡桶划过来。划过来一看,桶里面居然装着个小女婴!于是就捡回家来了。那个小女婴就是你。你是大水打来的。

    祖母见我半信半疑,便指着棚上说,你去看,那只洋锡桶还在棚上放着呢。

    我于是真的不怕麻烦,搬来比我高两三倍的木梯。爬上木梯,我看见,棚上果然放着一只洋锡桶。

    再后来,我又长大了些,我开始怀疑有母亲这个人曾经存在。于是,我又追问祖母,我从哪里来的。

    这一次,祖母说,你是你母亲生出来的。你还有个弟弟,不幸夭折了。再后来,你母亲离家出走下落不明。

    祖母接着说,在你出生没多久,你母亲状态不太好。所以,就委托你大姑照顾还是婴儿的你。你大姑住在二三十公里外另外一个山村。

    当时全靠两条腿走路。她用扁担挑着行李,扁担的两头挂着行李,其中一头还挂着一个拉链手提包。你被装在那个手提袋里,拉链敞开着。

    她就这样一路挑回去她家里,照顾了你三个多月。

    步行那几十公里路,得走好一阵子吧。没想到,扁担两头晃晃悠悠的行李中,有一件是手提袋,而我曾是装在手提袋里的婴儿。

    如今回想起来,阳光下,黄泥墙红彤彤的,是最暖的颜色。

    阴天时的黄泥屋 阳光下的黄泥屋

    作者简介:广东大埔人,尧溪村阿彩,入简书三月有余。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北半球,我来到南半球安了家,但我没有忘记我的故乡在远方。感谢简书安放我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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