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是在高中时认识余的,那时候的冗余被分配到同一个班级。
班级最初的座位以成绩排列,余在第一排的第二位,冗在最后一排的第二位,恰巧是同列。
这是一个寄宿制学校,在用去整个下午收拾宿舍之后,晚自习时开第一节班会,班主任让所有学生作自我介绍。冗回忆起自我介绍时的场景,信誓旦旦的向余保证自己是第一个把他们的名字组成“冗余”这个词的人,因为他在所有同学之前就同时知道余和他自己的名字。余看他露出得意的表情之后低头微笑,冗喜欢她的微笑,他不知道在余的微笑里藏着什么,但他知道在那个低头的瞬间,余是为他而笑的。
班主任发了一份需要填写联系信息的表格,让学生在完成之后由最后一排的同学收上来。冗在收最后一张表格时第一次看到余,余有一张带着稚气和婴儿肥的圆脸,留着刚好盖住眉毛的刘海和向后束起的马尾。和大部分才初中毕业的少女并无二致,那时候冗并不觉得余有什么特别,但特别的名字已经引起了他的关注。冗生性活泼,热情大胆,他就在这时做了高中时期的第一件不被理解的事情。在余把表格递给他时,冗鬼使神差的伸出左手把余盖住小半张脸的刘海向上掀了起来。
冗还记得余的表情,那是一种受到惊吓的愤怒和手足无措的表情,余的身体向后倾倒靠在椅背,眉心簇成一团,两只眼睛睁的特别圆,疑惑不解的盯着冗。过了一小会儿后,余才拍掉冗放肆的左手,红起脸来用压抑着的不满语气说:“你干嘛?”
冗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在听到余的名字之后他就产生了一些好奇。收表格的时候他想看看余到底长什么样,毕竟名字能组合在一起是件很巧的事情。当看到余被额前与脸颊两侧的头发遮住的脸之后,他自然的想要掀起碍眼的屏障,于是他就做了,冗给自己和别人的解释都是如此,却没有多少人相信他。
余发出低声的质问之后,全班都安静了一下,每个人都转头看向他们两人。这时冗刚收回左手,右手拿着表格,定定的看着余。余只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看着冗,然后急忙低头整理自己的头发。她觉得有些屈辱,不被尊重的屈辱。原本被吓住的怒火逐渐在她胸口燃起,她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她的身体在为自己所受的屈辱积攒力量。可酝酿好愤怒的目光之后,余抬头想用眼神杀死这个愚蠢的男生时,却失去了目标。冗在她整理头发的时候已经交完表格往座位上走了。
从进学校的第一天起,冗和余这两个名字就连在了一起。从冗出人意料的出手,到余气势汹汹的报复。一系列的故事被传唱为校园恋爱的典型,为此掀起了一阵掀起女生刘海的风潮,男生想以此证明自己的非凡勇气,女生则陷入了期待与惶恐交加的境地,毕竟如果被当众掀起刘海就是男生表白的明证。而这个年纪的少女大多都希望有一场终身难忘的爱情,人们总是亲切的称他们为思春少女。
正如冗被称为男学生之中的英雄,余也被八卦的女生包围。询问她是否从前就认识冗,和冗之间的恩怨情仇之类的事情。而故事也从单纯的掀刘海行为演变成在全班面前趁老师不注意的强吻。
余听到越传越怪异的故事,在为自己的脸红的同时越发恨起冗来。直到有一天冗在傍晚下课之后,再次出人意料地拉着余走出教室。
九月的太阳斜斜照着围墙,掠过栏杆和疯长的榆树,在高个男生与小个子的女生面前消失。如果不听他们之间的对话,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一场春心萌动的初恋之始。
“对不起,我那个时候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影响。”冗有些不好意识,手不自觉地挠头率先开始这场对话。
“现在知道道歉了?”余猛的抬头,眼睛里像住着天边的夕阳,灼灼闪耀,尽情的宣泄这几天酝酿彻底的怒火,却说不出什么骂人的话。
“草泥马!”像是突然开窍了,脏话从余的嘴里蹦出来。一开始声调怪异,冗觉得她骂人的语调像一个刚被治愈的哑巴。然后余越骂越顺口,一连串的草泥马从不知何处冲了出来。
冗却在笑,他起先觉得这个女孩子笨笨的像是不懂怎么表达自己。看她骂人就像一只小奶狗对着自己不停的叫,发出奶声奶气却自以为凶狠的咒骂。后来却认识到女生的骂人水平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直线攀升,这不是一只乱叫的小奶狗,而是渐渐苏醒的骂街之神。
冗灵光一闪,想要阻止逐渐强壮且无法抵挡的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兵行险招,冗把自己的脑袋缓缓伸向余,在她逐渐慌乱起来的眼神中接近她张合不停的嘴巴。她立刻往后跳了一步,大叫一声,飞也似的跑了。冗摸摸自己还只能算是绒毛的胡子,觉得这个让女孩子闭嘴办法高效简单值得推广。
从此之后余就开始躲着冗,余认为冗可能喜欢自己但他是一个流氓,不按套路出牌,自己的初吻绝不能被他夺走。冗觉得像余这样会躲着自己的女孩子很有趣,当一个女生非常注意一个男生的时候,往往都会引起误解。冗在享受这种误解,它被冗当成一种交朋友的信号。
过了两个星期之后,军训结束。冗对余的兴趣越来越浓,而余对冗的警惕却大大的降低了。因为在燥热难耐的军训结束前,冗又做了一件特别的事。
军训的最后班主任让几个有才艺的同学表演,为教官送行。其中就有冗和余,余唱歌好听而且有一些指挥才能,带着全班一起唱军歌。把所有班级都比了下去。冗会口风琴,他从精致的木盒里拿出口风琴之后,向众人深鞠一躬。模样郑重,好像一个表演艺术家。同学起哄说他人模狗样,他报以微笑准备吹奏。余让同学安静,却得到许多意味深长的微笑,这让余有些气恼。
琴声悠扬,承转流畅,好像要融入风中去往远方,又像怒浪狂涛中的水手,充满勇气和希望。余看向吹奏着的冗,第一次正式的观察这个男生。不大合身的军装显出削瘦却高大的身材,被晒的微黑的脸藏着一股锐气,可他吹口风琴的姿态却温柔的不成样子。她觉得他大胆、耍流氓与自己有说不明白的关系,看他想要吻自己的行为应该喜欢自己。可他为什么两个星期了都不再找她?
她听到掌声和叫好声,知道演奏结束了。于是垂下头不再看冗,听着周围的喝彩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一股骄傲,好像冗的赞许有一部分也属于自己。她意识到这点之后脸腾的红了,暗骂自己不争气。
可更让她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冗在接受了掌声之后对着全班同学说:“这曲子送给亲爱的教官,接下来我要再吹一首送给余”说完看着余所在的位置,满脸笑意。可余却觉得惶惑,整首曲子一点也没听到,周围的起哄声像是笼进的迷雾。她知道该自己作决定了,可她忘了她在那一天做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和冗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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