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慈父

作者: 花儿688 | 来源:发表于2019-01-10 11:27 被阅读143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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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远的慈父

    前一晚,很清晰地,见到了去世的公公,他穿着白衬衫,蓝裤子,微驼的背,倒背着双手,在屋里踱来踱去,指挥着我们把办好的年货归置整齐,家里到处喜气洋洋的,准备着迎接在外的哥姐弟妹们回家过年……

    睁开眼,原来是梦境,推推熟睡的老康,说起梦中的景象,老康唏嘘不已,说他前两天也做了同样的梦,梦见了老爸。

    屈指一算,再过十来天,就是老爸的周年忌日了。2008年的腊月十九,那个漫天冰雪的寒冷冬日,慈爱的老爸,被病魔折磨得瘦骨嶙嶙,满怀着对尘世的无限眷恋,对亲人的难以割舍,离开了人世。

    中午,包了些素馅饺子,不去在意是否年节,想着一会给公公的遗像前放上一碗,祭奠一下。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吃我包的饺子了。

    煮饺子的时候,看着一个个胖乎乎的饺子在锅里翻滚,思绪早已随着腾起的水汽氤氲开来,老康在身后轻声问我:“好了没有?”回过神来,答到:“嗯,好了。”老康嘱咐我:“甭着急,煮熟了。”回头望他,相视而笑,这话语,几多相熟——当年,每次煮饺子,公公知我性情急躁,总会这样对我交代,以至于后来他一说开头,我们都会调皮地接上话来。

    捞着煮熟的饺子,一抹酸楚从心底泛开,一瞬间竟洇湿了眼眶,趁康端走给老爸盛出的饺子,我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泪水。

    嗯,是的,想您了,慈爱的公公,我们敬爱的父亲。离世已经十一年了,天国里的老爸,您可安好?

    老爸与康、与我、与我的两个孩子,都没有血缘关系,康和孩子们也都没有继承他的姓氏,康是婆婆的养子,他十几岁的时候婆婆跟公公过到了一起,顺理成章他也成了公公的养子。

    公公有自己的五个孩子,只是哥姐弟妹们都在外地工作,于是我们结婚后,就很自然地跟公公婆婆生活在了一起。兄弟姐妹中,只有我们跟老爸朝夕相处了二十年之久,日久生情,自然也是格外的亲近。

    我结婚的时候,公公已经离休了。他离休前,是医院的书记、卫生局的领导,离休后,依然住在医院西边的宿舍里,邻居们大都是医院的年轻医生护士,对他非常尊敬,而老爸,也把他们当成了自家的孩子,悉心教导,关爱有加。

    记得那会,家里只有我们四口人,可每天下午熬粥的时候,公公总是吩咐婆婆熬上满满的一锅,我不解:这是要喝了上顿接下顿吗?婆婆告诉我:你爸记挂着那几个值班的孩子,怕他们回来吃不上饭,多熬点一家端一盆热点馍馍菜,就可以直接吃饭了。

    到了饭点,东家西家的人都回家了,老爸守在院里,告诉他们拿盆来端汤。

    后来,我有了瑶儿帅子,家里的饭桌上,也有了左邻右舍的小伙伴,待他们爸妈下班回家,孩子们早已吃饱喝足,开始乖乖地写作业了,我家老爷子,就成了他们的课外辅导员。多年以后,那些孩子们,回忆起当年在牛爷爷家吃饭写作业的情形,总会感慨万千。

    我的两个孩子,都是公公婆婆带大的,特别是公公,更是把孩子当成了心肝宝贝,唯恐磕了碰了,一会儿不见孩子在眼皮底下,就赶紧四处寻找,排房前,经常听见公公呼唤“瑶瑶、帅帅”的声音,邻居们经常在我跟前念叨:你爸看孩子,那是十二分的用心。

    是啊,正因为孩子们有了公公婆婆的悉心照顾,我和康才能在外安心工作。孩子们的健康成长,倾注着爷爷奶奶无微不至的关爱。时至今日,儿女们都已长大成人,提起爷爷当年的教诲,内心里依然充满着感激和深深的敬意。

    1995年,帅子一岁多,五十多岁的婆婆突患脑溢血,抢救过来之后,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利落,不用说像以前一样操持家务,就连自己的生活也难以自理,吃饭上厕所都需要专人护理。

    有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十几年的床前照料,一日日的康复锻炼,就是结发夫妻也会心有怨言,更别说公公婆婆这样的半路夫妻。但公公从来没有一丝烦躁,总是悉心照顾,精心服侍。婆婆能够从完全卧床,恢复到正常走路、吃饭、生活自理,公公的功劳最大。

    他去世那年,婆婆七十岁了,脑溢血带来的后遗症让她得上了老年痴呆症。得知自己重病时日无多,不放心婆婆往后的日子,他把我叫到跟前,递给我厚厚的一摞本子,那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婆婆患病十多年的血压以及情绪波动和用药情况,这些本子摞在一起,足有一尺多高。

    接过这些本子,就意味着接过了公公的重托,要照顾好婆婆的余生。所以,再苦再难,就是我患病在身、自身难保的日子,我也舍不得把婆婆送去养老院。

    我自幼父亲远在边关军营,成年后外地求学,与父亲的相处总有一种无来由的生疏感,总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嫁入夫家,是公公这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老爸,给了我一个父亲所能给予的全部关爱。在公公的字典里,没有儿子女儿,女婿儿媳,没有姓氏之分,没有血缘根由,所有的孩子都是他亲亲的娃儿,都同样牵挂着他的心。

    那些年,我外出进货,公公总要根据天气预报,提醒我穿上衣服,带好雨具。出门回来的时候,总有一碗热热的米汤在锅里等着,温暖着胃的同时也温暖着我的心。

    我生病了,躺在家里,公公急急忙忙地跑去科室,央求熟识的医生去家里给我瞧病,完了又亲自去门诊买回药,看着我服下才算心安。

    过年的时候,每次给二老买回新衣服,公公总是责怪我乱花钱,说他有衣服穿,以后不许再买了,完了又硬塞给我几百块钱,让我给自己也置办点好衣服。我哪能要呢?推来推去,最后終是落在了孩子们的手上。

    2006年的国庆节,哥姐们都离家去上班了,孩子们一个个也返校了,想着公公节前说起他吞咽困难,我便催着他到门诊检查一下,这一次,公公爽快地答应了,跟着我做了彩超、透视、CT、化验等各种检查。回家的路上,公公微笑着对我说:万一结果不好,你们也不要难过,咱积极治疗就行。也许此前,公公就有预感,怀疑他得了不好的病,节前劝不动他去检查,是不想破坏了全家欢聚的节日气氛,不想让孩子们为他担心。

    那天下午,我跟康取了片子,找专家去看,医生拿着片子,沉默着久久不说话,那一刻我已预感到结果不好。果然,他告诉我们:牛书记的情况不太好,建议去大医院检查确诊一下。一下子,心被挖空了,大脑里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是怎样跟康走出门诊楼的,只记得我蹲在台阶上,凄然泪下,心痛得无法抑制。我俩不敢回家,不知道如何告诉老爸这个结果,就那样相拥而泣,许久许久。

    该回家了,该给老爸坦诚了,凭他在医院工作生活几十年的经验,凭他对自己身体的感知能力,我们是瞒不住他的,也不能隐瞒,他有知情权,他平生最信奉的就是:明明白白。

    推开家门,老爸从窗户外已经听见我们的脚步了,他就站在门口,此刻看着我红肿的眼睛,浅笑着怪我:憨娃,没什么,人都有这么一下的,我年轻的时候就得了鼻窦癌,现在都活了快八十岁,赚大了。听着老爸平静的话语,本来强忍的泪夺眶而出,婆婆也跟着哭出声来。那一天的晚饭,谁也没有心情去吃,家里笼罩着一片阴沉的悲伤,倒是老爸,一直在安慰着大家。

    晚上,回到我那边小家,我把电话打给了哥姐,跟他们商议带爸治病的方案。

    第二天一大早,哥姐就回来了。跟老爸商量的结果,是带着片子先去省城,找专家会诊,再决定治疗方案。老爸说:我一定努力配合医生,好好治疗,未来的日子,我不追求生命的长短,我只想要生活的质量。

    那一年的平安夜,老爸被推进了手术室,圣诞节的时候,老爸出来了。我们都以为,大家伙一起合力赶跑了癌症这个可怕的家伙。

    出院回家后,哥姐嫂子们都回来照顾老爸,家里热热闹闹的。没过多久,老爸就把他们一个个赶走了,说家里有我照顾他就好。我明白,一辈子以公为上的老爸,是怕耽误儿女们的工作,不想因为自己的病,影响了孩子们的正常生活。

    那一年,我虔诚地认为:只要我尽心照顾老爸的饮食,他就一定能够好起来。我买了高压锅,给爸熬糯糯的粥,我让表弟捎回活蹦乱跳的鲫鱼,忍着恐惧去宰鱼熬汤,我每天去肉店,找熟识的店主拿大骨头,我一大早去早市,找老农买最新鲜的食材……

    可是,所有的努力,在老爸越来越咽不下食物的时候,全部化为灰烬,老爸饿的一天天消瘦,可吃饭的碗一天天换成了更小的,半个小时也喝不下几勺。无奈之下,大哥带着老爸再返省城,做了二次手术。临离家的时候,老爸满怀信心,告诉我不要担心,手术后能够吃饭了,他就有力气长肉了。

    从省城回来后,为了更好地照顾老爸,姐姐把他和婆婆一起接走了,然而时间不久,那个阳历年前夕,我突然接到了老爸的电话,告诉我他想回家,让我把家收拾一下接他回来。姐姐家暖和,怕爸不适应家里的温度,我出去置办了电暖,热水袋等等,把家打扫干净,接回了他们。

    最后的一个月,老爸一天比一天吃的少了,人一天天消瘦了,但还是每天坚持记日记,记录来看他的亲朋好友的点滴,他强忍着疼痛,不想用麻醉剂,他怕用了这些摧残身体的药物,就没有足够的毅力坚持,怕等不到孩子们考完试回家,怕腊月里儿女们都忙忙碌碌地,还要围着他转悠。

    可是,病魔肆虐地侵蚀着他的身体,折磨得他痛苦不堪,液体输进去浮肿了他的胳膊,却进不了他的体内。那一天,见完所有的孙女孙儿,老爸长舒了一口气,告诉我拔了输液带,不想再抗争了。见我犹豫不决,老爸对我说:傻闺女,人总有这一天的,尿里已经有咖啡色混浊了,肾已经撂挑子不工作了。含着泪,我轻轻地帮他拔了针头,再用切好的土豆片,一片片仔细地按摩着他胳膊上的淤青。

    2008.1.26,那一天,是腊月十九,那个冬天,厚雪压天,奇冷无比,兄弟姐妹们都围坐在老爸家里陪着他。那天早上十点多,我去爸床前帮他按摩,爸问我:看看那兄弟几个在干嘛?是不是在吃饭?要是没事,我想翻个身。我说:他们就是来伺候您的,您想做什么就说,不要顾及太多。

    那天中午十一点多,剧烈的疼痛袭来,老爸再也无法忍受,呼唤我赶紧去手术室给他借一支杜冷丁针剂。我急急忙忙穿鞋出门 ,身后还传来老爸微弱的叮嘱:给人家科室手续走全,不要给医生添麻烦。

    一路狂奔,眼泪飞溅,待我气喘吁吁地赶回家中,老爸已经昏迷不醒,医生给他注射进杜冷丁,他紧缩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孩子们围了一圈,泣不成声,亲朋好友站了一地,默默流泪,而老爸再也不能发出声音,说出一个字了,他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在我们几个身上一一扫过,听着大哥颤声保证:爸,您放心走吧,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妈,兄弟姐妹们一定要好好的相亲相爱!爸听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万般无奈离开了这个他难以割舍的人世。屋子里,痛哭声一片,老爸走了,老爸走了,从此后我们永远失去了慈爱的老爸。

    ………… ……

    噙着泪水,在您的周年忌之际,我敲下了这些絮絮叨叨的文字,几度哽咽,无法继续,脑子里却又涌出千言万语,想说给您听,想告诉您老妈很好,身体康健,想告诉您孩子们都已长大成才,有了下一代宝贝,想告诉您我们兄弟姐妹非常和睦,如您希望的相亲相爱……,想说的太多太多,可最想告诉您的还是那句话:想您了,老爸,我永远的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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