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事

闲事

临近傍晚时，书玫和弟媳阿晶一边做着针线活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家常。

阿晶在给她丈夫书轩的新裤子锁裤脚边，用的还是刚结婚时跟婆婆学的“搭黄瓜架”的针法。

阿晶非常认真的低头缝制着，针脚很是细密。书轩在外地上班，几个月才能回家一次，阿晶把对丈夫的爱意和满满的思念通过这一针一线全部缝进了裤脚里。

忽然，阿晶停下手里的活计，抬起头来说道:

“三姐！你知道吗？长姐跟姐夫明天要去天津看姑姥姥，姐夫还借了他们单位的汽车呢！我本来也想跟着去的，毕竟是长辈，又得了那么严重的病……。可是长姐却说：

‘你平时上班那么忙，还是在家多陪陪孩子吧！我跟你姐夫代表着也就是了，’我听了也只好作罢了。”

阿晶说完，看了书玫一眼，便将一段藏蓝色的长线拿在手里捋直，然后，用右手捏着针，左手掐着线的一端，虚着眼睛往针孔里穿。

此时的书玫正在继续将一条新的长毛巾拦腰剪成两段，再将毛茬儿边折叠起来，准备用针线加以牢固。她的旁边已经摆放了一打缝好了边的毛巾。

书玫喜欢使用这样经过加工的短毛巾，也不顾家里有人反对。她觉得使用这样的短毛巾既便于清洗又不至于浪费。即便是她的丈夫一再要求保留些长毛巾，但在她家的洗手间里看到的却都是被剪成方形的各色短毛巾。

听见阿晶的话，书玫猛然想起前些日子请天津的姑姥姥帮忙找医生给女儿茵儿看牙的事情，当时还在心里感叹有熟人的好处，既省了心又省了不少钱呢！楞了一下，随即说道：

“这么说来，我倒是应该去一趟呢！你也知道前些天我带着茵儿去天津看牙，还是姑姥姥帮忙托的熟人。现在，又正好赶上中秋节，确实该去探望一下，也免得姑姥姥挑理：‘用人时朝前不用人时朝后的。’”

“嗐！你之前不是买过东西了吗！再说姑姥姥也是举手之劳，那个牙医本来也是姑姥姥朋友的孩子，这个你倒也不用太在意呢！本来姑姥姥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阿晶说完，自己先扑哧笑了。

书玫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

“不行，我还是得跟长姐打个电话，一道去看了才好，免得心里惦记！”书玫说着放下针线起身去打电话。

阿晶只管低着头慢慢缝制，耳朵却听着书玫的电话，隔了一会儿，只听见书玫不断说着:“好的，好的，知道了长姐，那就明天见吧！”

“长姐怎么说？”阿晶已经听出了结果，但依然问道。

“说是让我一道去呢！只是——电话那头听见姐夫的声音，像是不太高兴的说了句什么话，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让我跟着——”书玫回道。

“那有什么！长姐答应了就好。”

“嗯！是呢！看来明天一早我得去城南的早市买两只烤鸭才好，姑姥姥说过那里的烤鸭好吃，正好也挨着长姐家很近。”

“三姐，要么明早我去买吧，就当是咱们俩人送的。”阿晶抬眼望着书玫。

书玫没有抬头，只管说道：

“那不好！就两只烤鸭还是咱们俩人送的，姑姥姥岂不是又该挑理了，再说，你又没去，不需要买的。”

两人正说着，电话铃响了，书玫起身去接听，电话那头是长姐的声音。

“书玫啊！是这样的！其实你也不用往天津跑的，茵儿好不容易放假在家，你留在家里多陪陪她才好，我和你姐夫代表着你们就行了。”

“噢！茵儿这儿没事的，中秋节学校放好几天假呢！反正我从天津回来就能陪她了。”书玫说道。

“哦——！是这样，你姐夫说——如果你要跟着去，我们还得绕道去接你——怕是不太方便呢！”书玫听出长姐的声音里有些为难，忙说道：

“不用姐夫过来接的，反正我明儿一早要去你们那边的城南早市买烤鸭给姑姥姥带去的。”

“书玫，主要是……主要是你姐夫刚才说了一句：‘有什么好跟着去的。’我也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怕他在路上给你脸子看，到时候我肯定又会跟他闹不高兴。要么——你这次还是不要去了吧——！”大姐说完这番话之后，似乎舒了口气。书玫顿了一下，缓缓地说道：

“哦——！那——也好，你们代表着也行，其实我本来也并不想去呢！等明天我给姑姥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也就是了。”

“书玫！你姐夫脾气就是这样的，你可千万别跟他计较啊！”

“怎么会呢！我知道姐夫就是那样的脾气，不会生他气的，放心吧！长姐也别跟姐夫生气啊！再说了，我不去也没事的！”

放下电话，书玫轻轻地摇了摇头。重又坐回到沙发里，照旧拿起针线。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书玫知道她的丈夫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长姐怎么说？”阿晶问道。

书玫正要回答，电话铃又响了。

“今天电话还挺多。”阿晶笑着说道。

书玫笑了笑，并没有马上去接听，而是将线打了个结，之后才起身。

“三姐，近来可好啊！”原来是弟弟书轩打来的。

书玫问了几句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话，想着书轩这电话一定是找阿晶的。于是说了句：“你等一下，我让阿晶来接啊！”说完将电话递给一旁等待的阿晶。

“阿晶，我这会儿还有话要跟三姐说！等晚上我再打给你吧！对了，长姐刚才给三姐打过电话了吗？”

“哦——！你还是自己问三姐吧。”

阿晶拉住正要转身离开的书玫，重又将听筒塞进书玫手里，说了句:

“书轩要跟你说呢！”

书玫刚将听筒放在耳边，书轩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三姐！是这样，刚才长姐给我打电话说，去天津的事她觉得很过意不去呢！觉得自己出尔反尔的。才答应过你一道去的，但是因为姐夫的态度——，也不知道姐夫到底是什么意思。长姐又怕你受委屈，索性不让你跟着去了。只是，长姐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正巧我给她打电话，便告诉了我这件事，我就说：‘不如我给三姐打电话解释一下，’长姐想了想说，觉得还是自己说更好！那么，长姐到底跟你打过电话了吗？”

听着书轩说完，书玫心里反倒一沉。想不到一件小事竟然让长姐心里起了这么大的波澜，忙回道：

“已经打过了，不去就不去了吗！我心里倒不觉得怎样。再说了，姐夫从来都是那样阴晴不定的脾气，我们也都是知道的呀！其实他也未必是针对我呢！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而已。”

“我也是这样说嘛！长姐还担心的什么似的。生怕你会不高兴呢！真是纠结的很呀！这样就太好了！”书轩喜悦地回道。

书玫又问候了几句让书轩在外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接着便和书轩道了再会，书玫刚放下电话重新坐下。

“开饭喽！阿晶也一起来吧！”书玫的丈夫在厨房里大声喊道。

阿晶忙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指针正指向六点。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都这么晚了——”随即，又放大声音道：

“谢谢三姐夫！我就不在这儿吃了，小宇还在家等着呢！我得赶快回去了。”一边说着一边将裤子折叠好塞进布袋里，见书玫要起身，一把按住了书玫，说了句：

“三姐快别起来送我了，又不是外人，回头我再过来找你聊天。”

“小宇在家里，我也就不留你了，赶明儿带小宇一起来吧！”书玫说着还是站起身来。

“他作业多，又贪玩。我哪敢带他出来啊！我这还是骗他说要加班才出来的，他要是能像你们茵儿一样的自觉性就好了。赶明儿再说吧！我走了。”说完，已经推开门，迈出去一条腿时，忽地又转过身来，看定了书玫说道：

“对了三姐，你可千万别把那件事往心里去啊！”

“嗯——？！”书玫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阿晶所指何事，忙说道：

“哦！自家姐妹，怎么会呢！”

阿晶充满善意、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书玫的手臂，方转身离去。

看着阿晶匆匆离去的身影，书玫站在门口定了定，反而真的把那件原本不值什么的小事记进了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