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能在幸福南路22号门前看到一把木椅。
那木椅有些年岁了,椅面椅背都是暗沉的棕黑色,饱经风雨似的。前面的椅子腿明显后来修补过,这样一来,椅子就有些不稳了,前倾的,晃晃悠悠的。和镇上统一装修的新大路、新街道极其不称。
椅子的主人是一个老太太,七十多岁了。常常坐在门前发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眼睛怔怔的,灰白的头发在风中颤动。有时天气都凉了,老太太也端着椅子坐在门前,像等待,像忍受不了屋里的寂寞。这样的时候,看起来,倒有些和椅子相依为命了。
开学前期,有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小男孩搬进去了,大张旗鼓的,东西拖了一车又一车。
两个小男孩是到镇上的小学来上学的,活力满满的,没什么烦恼,也淘气十足。经常在门前闹哄哄地你追我赶,或者是欢声笑语地玩着卡牌。
老太太坐着的时间明显少了,她像是突然有劲了,屋前屋后帮忙着女人晒衣服、收衣服,帮着倒一下小袋子的垃圾。有时,也会和小男孩搭几句话。邻里走动的时间也变多了,一下子有精气神了。
后来,也是一车接着一车,拖走了前几天搬来的东西。
像这种租户住几天又搬走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往往都伴随着争吵,伴随着租户和房东两边的谩骂。
女人和小孩的搬家却是极其和谐,周围的人都弄不清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也是无意间注意到幸福东路二十二号经常关灯早睡的老太太在深夜的时候前面房间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是她的儿子从医院回来了,最终医院放弃了这位肺癌晚期患者,生死由天,现在他的死期真的由天说了算。
女人应该就是发现了这个才搬走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老太太也明白,所以极其和谐,没有什么大争大吵。
之后,老太太仍会每天搬着椅子坐在门前。她的眼里还是怔怔的,呆呆地望着前方,好像每一个过路的人都在她眼里停留了一会儿,又好像她的眼里谁也看不见。
她怎么会料到,七十多岁的人了,死亡离她最近的一次却是儿子的癌症。本来死亡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将来的抽象概念,现在却突然变得具象化了,变成了儿子逐渐衰弱的身体,变成了儿子苍白的面庞,变成了儿子失神的眼睛,变成了儿子夜晚偷偷流的泪。
死亡降临在了儿子身上,也以最终医学的无力一点点覆盖在了她的身上。
她开始留恋起生命的美好了,人生过了一大半了,她觉得生命真的太美了。她多希望生命这个美人儿能眷恋一下她的儿子。她看到活蹦乱跳的小学生,看到那充满生气的欢笑声,她多希望他们能分一点给她的儿子。鲜活的生命是具有感染力的,它能唤起一个老人衰老的心,说不定它能让儿子想到曾经的美好。最后的这几天,儿子能看到些美好的事情就够了。
可惜,这一点也不能够做到。她一点也不怨恨,情理之中的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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