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十二橡树的小区要经过一座小桥,以前晚上总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小桥上钓鱼。至于这一小群人是附近的居民还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来的,大家都不清楚。围观钓鱼的人大抵或背着手,或靠着桥,站在钓鱼者的身旁。围观者从来不会问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这样的哲学问题。他们沉默地和钓鱼者一起看着钓线,拥有的是一份心灵上的默契,是“观棋不语真君子”精神的延伸。
桥上的钓鱼者们,正如他们不客气地出现在小桥上,他们不打招呼就走了。离开的原因有可能是桥下的小鱼没能给予他们过多的青睐,他们的钓桶里永远是一泓清水,他们受了气到别处去找蠢一点的小鱼。
只有一个男人除外,他留了下来,代表钓鱼团仅剩的尊严。他三十多岁,国字脸,头上夹杂着些许白发,穿着一件深蓝色冲锋衣。他是钓鱼团里唯一一个夜里钓鱼,又不带钓鱼灯的人。
小桥上没有路灯,晚上黑漆漆的。7点以后,他带着钓具过来,坐在黑影里,把鱼竿往前一甩,没了动静。他有一张便携式可伸缩的高凳,高凳上的他活脱脱一副沉思者的模样。
今晚的夜空高阔、深远、纯净,一轮明月悬浮其上。这样的月色他如果抬头看看,他的眉头不会这样紧锁。
夜风拂过河面,虫鸣声在他周围响起。忽的,鱼竿微微颤动,继而是一阵强烈的抖动。他仿佛梦中惊醒般收了线,把鱼摘下,又借着月光,摸索一阵,换上鱼饵,甩了出去。
桥上来了个人,戴着眼镜,走到他身边站定,靠在桥梁,掏出烟吸了起来。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一闪一闪。几口之后,他把烟递给他,他接过来抽了几口,又递了回去。
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保持着姿势在桥上呆着。
过了许久,从来没一个围观者在他身边呆这么久,他觉得是时候了。他张开嘴,又闭上,终于还是说了。
“我养的花儿枯萎了。”
“哦,是嘛?”眼镜男深深吸了口烟,这是第六根了,“养了多久?”
“好几年了。”
“养的好吗?”
“天天照顾。”
“不容易。”眼镜男又问,“怎么死的?”
“被人硬生生剪掉了。”
一颗水珠从桥上滴下,然后又是一颗。
“那人呢?”
“他跑了。”
眼镜男把手中吸了半根的烟掐灭,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远远地传来几声狗吠,然后又归于寂静。
“嫂子怎么样?”
“老是想她,天天哭。”
钓线晃动起来,又有鱼咬钩了,他没有动,沉浸在悲伤里。眼镜男帮他收了线,把鱼放进钓桶,没有再换鱼饵。
“早点回家吧,夜深了,待会儿着凉,花儿在天上会伤心。”
眼镜男给他把渔具收拾好,再目送他离开。他拿出手机,拨通号码。
“姐,姐夫难过着呐,钓钓鱼他好受些。你也别哭了,多陪陪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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