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我依然清晰的记得自己上大学时,母亲送行我的一幕幕场景。
那天,本该是父亲送我,他临时有事,就改成了母亲。
我与母亲山间行路清早五点半的村庄茫茫亮,四处一片寂静,我和母亲伴着初入秋的小雨,快速行走在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彼时的村庄还没有像现在这般方便的柏油大路。到处都是被车子碾压过去的小坑积聚着雨水,我和母亲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去,鞋后跟带动的雨水却早已经将我新穿的裤脚弄湿了,母亲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母亲拿着我的行李箱,我肩上背着重重的书包,这就是我上大学的全部家当了。没有人送我去上学,母亲仅仅是将我送到班车上。
我已经做好要挨骂的准备了,在这凄寒的山谷间,我清晰而又熟悉的听到了母亲对生活的抱怨,这已经是我耳熟能详的话语了。每当这时我对母亲就心生厌恶,总觉得世间对母爱的伟大歌颂在她的身上丝毫看不见半分。
伴着母亲的谩骂,我心里渐渐升起一丝愤怒。
“要不你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走,我第一次上大学,就是让你送这么一节,你都要说我一路,把皮箱给我。”我从母亲的肩上夺过来皮箱,就在我抓住皮箱手把,与母亲的手重合在一起时,我感觉到一阵异样。
那该是一双怎样的手。扎手,这是我的第一感觉。母亲的手背全是起皮的样貌,与我相撞的那一时,就好似在荆棘中行走,每前进一步,甚是困难。
我把拽过来的皮箱抱在怀里,此时的母亲也按住嘴。在山间的微微迷雾中,我想起了母亲略微带着补丁,手上全是开满血红的小花,在初秋略带寒意的山风中,丝丝愧意不觉涌上了心头。
母亲一向骄傲,一直坚持让我们读书。眼见着同龄中的许多孩子辍学回家,我们还是坚持着读书这条道路。但这也需要母亲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毕竟那些年我们家的光景是靠母亲精打细算走过来的。
这双手曾经也是少女,而今做了母亲,生活的沉重已经让她的手变得面目全非,指节分明。
我不觉为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懊悔。
母亲大概觉得本来是她送我,却什么也没拿,有些许的不好意思,就开始叮嘱我。
“做女生,一定要自尊,自爱,自强。不要在学校里和男生胡混,好好念书”。
“不要操心家里,有我在呢!”
“在路上一定要小心点,我和你爸没时间送你,家里实在不能没人,你是家里的老大,要体谅父母。”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学习,要给他们两个人做好榜样,咱家以后还是要靠你的。”
母亲带着她的唠叨,在山间的早晨一如既往的诉说着自己的关怀。
母亲见我不说话,蔫蔫的说:“你现在是大学生了,都不想听妈说你几句了。”
“我哪有!”我即刻反驳了她,上大学,有我的努力,但更是她的坚持。我突然理解母亲的苦楚与坚持。
当年只因为外公要给小舅结婚就不让母亲上大学,母亲每每提起总是长吁短叹的。每当我不想读书时,她总说,我真想替你去,看我不把它学的翻过来呢!
思绪回到现在。
走到了村子里最难行的红泥路了,脚行过去,哩哩啦啦的泥土就像糯米糕一样,每行一步甚是困难。
母亲拿过我的皮箱,叮嘱我专心走路。
我挽起裤腿,紧随母亲踏下的脚印。看着母亲的背影,我还是不禁流下了眼泪。
为母亲的命运感叹,也为母亲的坚持感动。
克莱尔说过,这个世界所有的爱都是以聚合为最终目的,只有一种爱以分离为目的,那就是父母对孩子的爱。
我的母亲朴实,还有些可爱,她的每一个生活的出发点都是孩子更好。从这一点出发,她就称得上伟大的母亲这个名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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