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连载风云录
【目录】《桀火录》之风云乍起
本小说由弦音神意原创。
弦音神意是两位作者（弦音公子，神意）的合用笔名。
第七十五章 司徒（二）
姬小桃失魂落魄地走在神武城郊的小道上。
灰沉的天空中忽然毫无征兆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急雨，而她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依旧是眼神空洞，步履沉重。
雨水打湿了她朴素的裙衫和柔顺的长发，也拍湿了她精巧的脸。一滴又一滴的雨水就这么顺着她的脸庞滑入嘴边——苦的，都是苦的……
原来雨水也有味道，是她的心情如出一辙的苦涩的味道。
她听到许多人兴奋不已的欢呼，她看到许多人捧着大盆小盆站到了雨中，然而她也知道，这场十年大旱中稀薄的雨水每次都不会持久，欢呼之后必然是更长久的失望。就像她十年如一的爱恋，注定是无论做出何种努力，也不会有开花结果的那一日，只有绝望，只有无尽的绝望罢了。
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走着，一不小心和前方迎面而来的男子撞了个满怀。手中捧着的鼓鼓囊囊的钱袋“啪”的一声掉落，碎银洒了一地。
“姑娘，你钱袋掉了。”
她也懒得去捡，只是一味毫无知觉地继续在雨中前行。
“喂，姑娘！”
男子一再叫唤也没有唤得她回过头去；紧接着，一阵哄抢声从她身后传来。
“哎呀，这一地的银子！”
“快捡啊！那个妹子是傻子吧？”
“妈的，这是我先看到的！还给我！”
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像不存在一般，在姬小桃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描绘着的，只有昨日司徒长空与她分别时的眼神——那是哀莫大过心死。
那一日，他们被抓回了司徒家。
一位身形瘦高、目光锐利的长者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小桃姑娘，老夫劝你还是为了自己想想，早日离开长空吧。你二人自出生起就注定了道不同，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未来的。”
“爹！”
那一声绝望的呐喊来自司徒长空，而被他称之为爹的男人正是眼前这位长者——司徒振英。
“长空，你切莫忘记自己的身份！待受礼成为皇族祭司之后，你将会成为我神州接替安大祭司的第一人选。你的婚姻大事乃事关社稷稳定，必由圣上钦指；而她，不过是你情窦初开时的玩伴罢了！你若真心待她，又如何忍心看她为你空付最宝贵的光阴？如何舍得她去赌这毫无结果的事？”
司徒长空顿时语塞。
“小桃姑娘，这包碎银你且先拿去添置几件好衣裳好首饰，回头老夫会派人将三万金珠送去你家，再允你一座小院，足够你一辈子不愁吃穿，荣华富贵。只是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在长空面前出现了。”
说罢，司徒振英使了个眼色，边上的家丁赶紧将一包银子塞到她的手中。
她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胸中一腔悲愤，甩手狠狠地把那包银子砸到地上，不顾一切地奔向司徒长空。然而几个家丁忽然从四面冲上前，纷纷粗鲁地拦住了她，僵持间，她被一个家丁推倒，粉嫩的脸蛋擦过地面，擦出了一道深红的印子。
司徒长空心痛不已，长跪在地：“爹！我求求你了！放了我和桃花吧！我们早已对天发誓，此生不渝了！您这是要逼着孩儿做那种令人不齿的违背誓言之人吗？”
司徒振英脸色铁青，指着司徒长空的手指颤抖着：“什么？逆子！你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竟为这些儿女私情纠葛到如此境地？！难道你以前那些圣贤书都是白读了吗？难道你不知道我司徒家族的天命吗？！”
司徒长空垂泪道：“爹，是孩儿不孝，是孩儿有负您的养育之恩，有负家族之命。可是，这些功名利禄本就不是长空所好……长空从小便想要和桃花一起，行医天下，济世救人，这份初心至今仍未改变。”
“初心？”司徒振英冷冷笑道：“可笑啊！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从你大哥走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了，岂是你一句初心，想逃就能逃的？爹对你真是失望透顶！”
司徒长空泪流满面地爬到司徒振英脚边，磕着响头祈求道：“爹啊，孩儿从未请求过您什么，就这一次，请爹成全我们吧！若不能和桃花相守，长空宁愿去死！”
“你以为死就那么容易？圣上迁怒下，连同司徒全家上下一百余口人的命也要陪上！”
司徒振英吼道，一脚踹翻了司徒长空，随即转身对家丁下令：“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个姑娘给老夫带走，别让她误了三少爷后日的祭祀大典！”
她奋力地挣扎，哭喊，但还是和那包碎银一起被扔上了马车。
那辆马车载着她一路狂奔，司徒长空在车后拼命地追赶着，一双爬满泪痕的眼因绝望而越来越空洞……马车渐渐将他甩远，最终他无力地停下了脚步，仰天长啸，跪倒在地。
回过神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已经浑浑噩噩地走了一天了，她的双腿麻木不堪，脑子也是一片空白，竟一时忘了要往哪里去。
“喂，你们听说了吗？明日就是祭祀大典啦！”
“当然听说了，大典就在城北的阎觅神庙举行嘛。据说这位新上任的皇族祭司来自司徒家，不久便要接替安大祭司呢！”
“真的吗？那他可是未来了不得的大人物啊！不如咱哥几个明日一早就去神庙外蹲个好位置，也算是有机会沾到天神的祝福了。”
“哪儿有什么神的祝福啊！你们都说说，这安大祭司也为神州祈了十年的雨，可光咱们这神武城内外，一年能下个两三回雨就不错了。我看啊，他若不是被天神给厌弃，就是在圣上面前装神弄鬼。”
“嘘……小点声！这话要是给人抓了小辫儿，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全家都得掉脑袋！皇族大祭司可是天神的代言，咱们老百姓怎能随意揣测天意？天意如此，自然也是没办法的。只希望这位司徒大人能被神所青睐，好让他祈出七日七夜的大雨来给咱神州解旱啊……”
“你看！这说着呢，雨就停了，我连一盆水都没接满。这些祭司们哪儿有神力啊，不过是被供养着吃白饭，说瞎话罢了！若真有本事，就让这雨下多一个时辰啊！”
“哎，快别乱说了！走走走，咱们去听个书解解闷。”
几个中年人的交谈让姬小桃浑浊的眼中不由得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是的，她想起来了，她要赶去城北的阎觅圣庙找他！
他明日就要成为皇族祭司了。
从此，他口中的每一句话都将代表着神谕，每一次祷告都会成为世人的希望，而每一次落空的祷告也都将积累众人的不满与怨恨。
可他不过只是个人啊……是她最爱的，温暖如玉的长空，不是那毫不体恤人世疾苦的天神的仆人。天晴下雨，这些根本无法由人来决定，命运却偏偏要把他推到孤家寡人的位置上。若有一天，他被世人唾弃，还会有人不离不弃地陪着他，爱着他吗？
有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手背上，她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
其实雨早已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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